第一卷 第三十二章 少年的烦恼

目录:诛贼纪| 作者:夏侯琇| 类别:散文诗词

    “进来吧小子。“竹屋的门突然打开,那声音的背后,仿佛还有一声幽怨,令人难以捉摸。

    他沿着竹制的台阶,盘旋而上,几个呼吸就来到了门口。踩着竹子的地板,咯吱咯吱作响,令得他更紧张了。

    “小子拜见仙子!“夏侯战看到竹屋子里坐着一白色衣裙、飘着长发的女子,正背对自己端坐在茶座前品茶,赶紧行礼。他算是反应机灵的,叫一声“仙子”一点错没有,正合白衣女子的心意。

    “小子,嘴巴挺甜。到我跟前坐着,陪我喝上一杯茶水。三十年了啊,从我跟着师傅进来,就没再见过几个人,男人就更少了。“白衣女子仿佛是自言自语,身躯也没有动,只有一只玉手在拎壶斟茶。

    夏侯战听到这话,进退不知,只觉得她宛如深闺怨妇了。一咬牙,小心翼翼地移动步子,绕到对面。他慢慢抬起头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与自己对视的明眸,清澈、明亮、妩媚;还有一双玉足此刻就穿插在竹桌下,弯曲着贴在地上。就这一眼,饶是他年纪还小,不谙男女之事,还是忍不住吞了口水。

    “我美么?“白衣女子咯咯笑着,声音轻灵无比。

    他憋着尴尬,忙低下头,退后几步,险些要摔倒了。“仙......仙子,请不要捉弄小子!小子救人心切,时间紧迫!“

    “哦?你以为你能带走弓箭?数万年来,能者寥寥可数。但凡一些自命不凡的人要来试试,要么精神失常,要么鸡飞狗跳,要么铩羽而归。到我师傅和我手里,就没人敢来。小子,你不怕死呢?“她轻启朱唇,眼睛看着桌面,把弄手里的杯子,不再看少年。

    “仙子。“夏侯战定定心神,“小子虽年少,大道理却懂。凡事做则有希望,不做则是一丝希望都没有,他人惧怕,独我往矣!“

    “咦“,白衣女子露出诧异的神色,紧盯着面前的少年,仿佛要看穿他。两人都沉默了小会,她才又开口说话。

    “也罢。看你胆子不小,决心也有,不妨你就去试试。你来之前,外面的人可能都没有给你提醒。我看在你品性不一般的份上,就与你讲讲........“

    夏侯战仔细听着,才知这次取宝过程暗藏凶险,各人不同,有着性命之虞。

    数万年前,蜀山的一位女前辈与昆仑的一名青年才俊在游历中相遇,两人携手上路,走马海角,仗剑天涯,久生情愫,双双坠入爱河。后来才知道,这男子乃是昆仑当时掌门的首徒,是继承人的不二人选。

    两大门派自成立以来,一直都在争夺道门领袖的地位,因此两人的事都得不到支持。在掌门之位和爱情之间,男子放弃后者,回到了昆仑。蜀山的这名前辈绝望之际,打算隐居山林,机缘所到,匿地得到了射日弓和射日箭。她知道很久以前就有关于射日箭和射日弓的传说,这弓箭威力屠神灭仙,绝不是虚言。她考虑到诸多因素,于是带着弓箭回到蜀山。

    她死前,在紫竹林中造了一座山洞,事先就把这弓箭放置进去了。为了安全起见,不让这等惊天动地之物随意出世,她穷尽毕身的道术,设置了陷阱,布下诅咒,只有拥有大智慧、大毅力,并且有‘完骨’的人才能通过陷阱并使用弓箭,否则就会有生命危险。死后,她交代自己一脉的弟子要守护好宝物。由此,守护射日箭和射日弓便成了紫竹林一脉的使命。

    “箭的数量不多,几万年来蜀山有几个才俊为了对付出世的老妖巨魔,用了五支,眼下已经只剩下一支了。咯咯咯,如果你这次能够把这弓箭带走,可就是我师徒的恩人了。”白衣女子说到后面,反而是开心起来了。

    夏侯战大概也知道了,这弓箭厉害,厉害之处就在于这箭。一箭既出,天涯海角,就算是拥有老头子那样的防御至宝,也要殒命。当年羿穷尽精力,只能打造十五支箭。这么多年来,已经被用了七七八八。只要箭没了,那弓的威力就不是那么惊人,也就不再要她这一脉来守护了。

    “可.....可是这只有仙子您一人,难道还有其他人么?”他疑惑着看着周围。

    “不用找了,那是我的徒儿,几年前在山外被我选中带进来的。现在她就在那山洞中住着,你进去,就可以看见她了。”她说着幽幽地爬起身,白色的裙脚立刻就遮住了诱人的玉足,轻轻地踩在竹地板上,“希望你真能成功,那样,她也就不会是和我一样的命运了。”她微微叹了口气,人却是到了门口,飘然而去。

    夏侯战追至门口,想要发现女子的踪迹,早已全无。

    “沿着后门的路,一直走到尽头,就到了!记住,这是你的命,和我徒儿的命!”话音在周围回荡,好像是无数个人说着。他转过身,顺着对门走去,沿着小路。终于要一人面对更大的危险了。

    路的尽头,是一座高大的山体,其上长满着紫竹。紫竹林的来历,源于这位女祖师与昆仑男子相遇于一片紫竹林中。为寄托思念,女祖师在这岛上种满了紫竹,全然无他。

    在他的眼里,这座山就和外面的大山是一样的,没有什么特别。但他一点都不敢大意,他甚至期待,期待洞里的道术和诅咒都失效了!对,就是失效!这样他就能轻而易举地带走宝物了。

    洞里并不是漆黑一片,有着淡淡的亮光,不知是何处照来的。他走着走着,突然间,脸上像是透过了一层薄薄的清水。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站在夏侯府的大门前。

    “少爷,您回来了?快点进去吧,老夫人和夫人又吵起来了!“寒冰正站在大门前,焦急地搓着手,东张西望,看见夏侯战回来了,急急忙忙地跟他说明情况。

    “什么?又是怎么回事,我才出去不久,又吵起来!“他今年才九岁,却是烦恼不断。不仅是因为自己无法练武,被逼着读书,家里吵闹也是很大的原因。

    府中的老夫人和夫人,正是夏侯战的祖母和母亲。除了夏侯明初,他还有一个哥哥——夏侯咏,比他大很多,一年前得中举人被老皇帝派到南方一个小城当县令去了。自那以后,夏侯咏就不再回来了,音信全无。

    夏侯咏性格寡言,对家里的吵闹近乎不问不顾。夏侯明初虽然为帝都禁卫军统领,权力颇大,但是对待家里的婆媳关系,处理的很不好,甚至加深矛盾。夏侯战夹在这中间,极为无奈。可是他年纪尚小,只能两边劝导。

    “走,去看看。“寒冰紧紧跟在后头,两人穿过大堂,来到后院,左拐右拐,远远地就听见嘤嘤啜泣声。

    “二少爷,您快去看看夫人吧,刚刚夫人和老夫人又吵起来了,这会正闹得要不活了呢!“门口的丫头看见少爷来了,就赶紧汇报情况。

    他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推开门就进去了。“母亲“,他唤了一句,一位年纪大约四十多的妇女正坐在床边,靠着云帐,两眼无神。

    “多大点事,不要总是把生死挂在嘴边。“夏侯战苦口婆心的劝导着,见得她不说话,站了一会,于是出去了。

    两婆媳关系,当真是复杂无比,没办法理顺。自从他懂事起,就经常有吵闹声在耳际。他的祖母经常会和他聊天,谈及很多事情,就包括矛盾的由来。他的母亲也会和他诉苦,讲述从她嫁入夏侯家受的苦难。

    两人是各有各理,在他看来,都是不容易的人,所以每次和她们说话的时候,都是极力开导。但是事情从不这么简单,打闹不断,他的父亲也毫无办法。

    从母亲的院子出来,他又赶着去看祖母,要好好疏导。她今年刚过六十九大寿,却是不能受刺激。一路上虫儿梵唱,但也不免沦为呱噪。这个院子有些岁月了,乃是祖辈留下的。后来家族壮大,围着老宅扩建了,但是老夫人就一直住在那,只留一个丫头照顾着。

    老夫人在床上着粗气,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看到少年进来,也只是说“不要管我,多看看你母亲“的话,还有自己的私藏。

    夏侯战也有点焦虑,安慰几句,但也不知道如何,最后还是离开了。那时房间灯光暗淡,却是没有记清老夫人的面情。

    他走在回去的路上,后面跟着不声不响的寒冰,谁都没有说话,只有衣服剐蹭树枝的动静。这样的场景仿佛就是台后的话剧,一幕幕在他的面前排练预演,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这次的结局是怎样的!是那样的决绝,毫无退路!

    一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入眠的,他只晓得心里好累。虽然有着不错的家境,但这样的家庭人文,还是让他幼小的心蒙上阴影,恐怕他的哥哥也是一样的。

    一大早上,睡梦中迷迷糊糊就听见了呐喊,杂乱的脚步声隔着窗户传进来。紧接着,寒冰就推门进来,一个箭步就到了跟前,脸色阴郁,两只眼睛里转动着晶莹的液体。她哽咽了一声,“老夫人........老夫人她上吊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