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午夜时分,整个记者国家站的灯都黑了,
时间一分一秒悄然而逝,在凌晨一点的时候,听到了一阵很大的轰鸣声,声音越来越近。
“车?!”顾觅清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而颜九成也第一时间冲到了窗户那,拉开窗帘的一角,看到不远处四辆越野车呼啸而来,动静很大,颇有种横着走的感觉
“谁来了?这么大动静。”顾觅清心想,等车靠近了一看,只见车上都挂着红白蓝三色国旗,这才明白,原来是肖尔克的国家派人来了。
“难怪我们门口会装窃听器,看来是为他们来做准备。”颜九成朝着顾觅清眨了眨眼,顾觅清立刻会意,猫着腰立刻走到了箱子那,快速地将一些常用的反间谍设备放入了箱子的隐藏暗格里,那个暗格有一层高科技的屏蔽薄膜,能阻碍仪器的探测。
三辆车停到了国际记者站的院子里,随后便下来了一群西装革履的人,看装扮并不像是顶级特工,一个个大腹便便的,倒像是在附近国家驻地的使馆工作人员。
顾觅清放好东西后,快速地躺到了床上,枪依旧握在手里,颜九成也是如此。
手表屏幕亮了亮,老吊和宣林发过来信息,看来,他们也醒了。
“宣林,关闭所有监视,保护好我们的网络。”颜九成发布了命令,虽然看这一群人的模样并不像是高级特工,但是小心点总没错的。
木头的楼梯间咚咚咚的一阵脚步声,声音很大,丝毫没有放轻脚步的意思。
“够无礼的。”顾觅清低声嘟囔着,皱了皱眉,要知道平时任何一个记者采访晚归的时候,为了怕打扰到其他人的休息,都会轻轻地上楼。
脚步声在肖尔克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随后便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顾觅清轻轻起身,想到门口看看到底什么情况,颜九成却一下拉住了她的胳膊,暗示她不要动,并同时发布了命令:都在床上装睡,不动。
顾觅清有些疑惑,可见颜九成脸色严肃,便不再动弹。
颜九成并非觉察到了什么,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这可是红蓝白国旗的国家来的人,万一这里面有顶级间谍,这么近距离的接触,稍微有一丝丝不小心便会暴露。
顶级特工或间谍有十分精良的扩音系统,他们搞不好有仪器能准确地捕捉到脚步声。一个普通的战地记者又怎么可能大半夜还在熟睡的时候,在第一时间跑到门口听门呢?
咚咚咚!
突然,一阵十分大力的敲门声传了过来,惊得顾觅清的脸一下变得铁青。
怎么敲我们的门?瞬间,顾觅清的枪的子弹上了膛。
正紧张着,却听到了其他房间的房门也纷纷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一时之间,整个国际记者站的灯都亮了,所有的记者都被吵醒了。
准确地说,都被叫醒了。
颜九成这才从床上下来,顾觅清也要下来的时候,却被他伸出手挡了挡,命令她留在床上。下床后的颜九成并没有穿平时穿的鞋子,而是穿上了备在一旁的拖鞋,脚步慵懒地走向门口,还伸出手打了一个重重的的哈欠。
“谁啊?”颜九成以十分不耐烦的声音,边说着,边将房门拉开了一点点。
门外站着两个壮汉,白皮肤蓝眼睛,脸上带着看似礼貌的微笑,可眼里却藏不住傲慢,见颜九成将门打开一点点头,伸出手撑住门,微微用力。
颜九成能感觉到对方想把门推开得多一些,他却并没有由着对方,而是用力地抵住房门,同时板上了脸,伸出手指了指挂在门口的自己国家的小国旗:“哥们,大半夜的,有什么事?”
那两人则相互看了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证件一下怼到了颜九成的脸上,上面的国旗很清楚,红白蓝三色。
“大使馆的,肖尔克是我们的记者,今天牺牲了,所以希望您能配合我们一下,还原一下具体情况。”一人开口,随后将证件放入了口袋里,抬起手腕上的手表:“十五分钟就够了。”
那口吻,可不是‘请’的口吻,而是命令的口吻。
与此同时,其他记者也纷纷开门,门口的人员所说的话基本上差不多。看来,确实是那边派人过来调查的了。
可是……
这么晚着急过来调查什么呢?
肖尔克的死因很简单,平日里没有看到他们关注他,怎么现在这么大张旗鼓地过来调查呢?颜九成看了看对门,只见肖尔克的房间里几个人在进行搜查,将他墙壁上挂着的拍摄的一些经典照片纷纷取下来,一个个拍照。
而为首的那位戴帽子的男人则坐在破旧的沙发上,旁边的人拿着肖尔克的相机在翻看着。
颜九成明白了,恐怕他们来调查的并非肖尔克的死因,是担心他所采访的报道素材会带来麻烦,提前来洗货的。
“哦,行。”颜九成将房门拉开一些,走出房门,正打算关门的时候,一个男人的脚却瞬间放到了门口那,挡住。
“嗯?”颜九成抬起头直视这位不允许他关门的人。
“能不能到您房间里谈?”这人笑了笑,指了指房间里挂在墙壁上的相机:“您里面有没有肖尔克的照片呢?看看吧。”
这就过分了。
调查肖尔克就算了,居然还要看不是国家公民的相机。
“不妥吧,你也没这权利啊。”颜九成并不退缩,也不打算宁事息人,而是再一次指了指挂在门口的国旗:“这位先生,我念在肖尔克的情分上,可以配合你们调查。但是不代表你能搜我的私人物件,这里不是你的国家,我也不是你们国家的公民。”
说着,颜九成再一次看向了挡住门的那只脚,面色变得冷了起来,仿佛上面写了几个大字:把脚松开。
那人犹豫了下,跟另一人目光对视了一会后,落到了门口挂着的国旗上,随后将脚收了回去。
整个国际记者站的记者被这些人轮流问了个遍,尤其是颜九成,详详细细地问了个遍,七七八八折腾了得半小时,在整个期间,都能听到在肖尔克房间里传来的嘈杂的搬东西的行李。
他们将肖尔克拍摄的东西装入了箱子,整整三个大皮箱装得满满的。
这些年,肖尔克的所有心血就都在这里面了。
“这是肖尔克的东西,得留给他的家人来整理吧?”一个记者忍不住开了口,只见一些照片被乱七八糟地放着,令人心疼。
每一张照片都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拍来的啊!同为战地记者的人深知其中辛苦,纷纷皱起了眉头。
几人并不说话,只是提起箱子往楼下走去。
颜九成明白了,看到他们那边得到了什么信息,知道肖尔克在调查地下的矿石,怕他采访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前来搜查。
约莫凌晨一点多,这些人才纷纷离开,肖尔克的房门打开着,里面一片狼籍。
记者们纷纷走了进去,只见所有的东西都被翻开了,连床垫都丢到了地上,跟被人洗劫了一般。挂在墙上的照片消失了,他画的证据图也被拿走了。
一切都没了。
仿佛,肖尔克从来没有在这里出现过一样。
“他们搞什么?”一人愤愤地说道,很是心疼地扶起倒在地上的凳子。
“政治呗,哎。”另外几人则深深地叹气,纷纷弯腰开始收拾屋子。
颜九成捡起被仍在地上的几件衣服,肖尔克就这么几件衣服,破破烂烂的,被人踩了一些脚印,他抖了抖,闻到了他经常抽的那个雪茄烟味。
看了看时间,今天打算夜探矿眼没戏了,加上肖尔克的心血被如此对待,让颜九成的心情沉重不已。身为记者都知道,这些人到来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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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的时候,新闻出来了。
“我国记者肖尔克在战区牺牲。”短短的一行新闻,概括了肖尔克的一生。
哪怕颜九成的报道铺天盖地地出现在各大媒体头条,肖尔克的国家却选择了简短地报道。
没有格桑的报道,没有他在战区冒死采访的关于的平民参战的报道,更没有他拍摄到的矿眼的报道。
就这么短短的一行字,终结了他跟他国家的宿命。
媒体,是党的喉舌。
无论是在什么国家,都是如此,只是有的国家事多个党,不同的党控制不同的媒体而已。
在颜九成和其他战地记者的报道里的肖尔克再辉煌,他的国家依旧选择了低调处理,因为越低调,新闻被挖掘的可能性就越小,而新闻被挖掘的可能性越小,民众就越不可能知道肖尔克是为了矿眼底下的肮脏而留在这,长达四年。
“这是一个虚拟世界,人们看到的,都是上层想要他们看到的。”顾觅清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她侧过头,眼泪流了下来。
肖尔克的英雄得到了战地记者们的赞美又如何?
他需要那些赞美吗?他不需要。
他需要的是真相,是战区为什么打了这么多年,怎样都无法和平的真相,是矿眼之下的真相。而今,他连自己死亡的真相,却都得不到。
连为什么会在这里采访的真相,都得不到。
他就静静地化成了灰,被倒在盒子里,在这战乱的异地,没有得到战区民众的喜爱,没有得到轰动的报道,没有得到国家的承认,悄悄地终结了他的一生。
“虚伪!这群虚伪又残忍的政客!”顾觅清伸出手在被子上打了一下,这让她想到了曹操的一首诗: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曹操写下了这首,为身在战争中的民众感伤。而让人唏嘘的是,他用慈悲的一面悲呛,却用凶残的另一面,屠城。
轰轰轰……
天还没亮,天空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
轰鸣声从头顶掠过,席卷着恐怖的气息,瞬间让整个城市都清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