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往大门里开了过去,远处卧在树上的顾觅清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在灰瞳操控那生命探测仪的时候,她就知道颜九成他们能混过去。灰瞳脸上的自信和傲慢,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没有人会喜欢被人鄙视的感觉。
国家也是。
而一个国家被鄙视,被人以傲慢和偏见对待的时候,这个国家的民众便很难直起腰杆,而当一个国家被人肆意践踏的时候,这个国家的民众便会如同这里的民众一般,不如蝼蚁。
毕竟,蝼蚁尚且有窝,而难民居无定所。
顾觅清咬了咬牙,见车辆再一次启动后,果断收枪,快速地爬下树,继续往山顶更好的位置跑去。
“这车如果开到中心的位置就好了。”老吊低头整理腰包里的武器,把头上的防水帽取了下来,又将挂在耳朵上的一些污垢弄掉,看了看顶盖。
“估计不会进去,我们得快点早机会出去,否则困这里面也不是个事。”颜九成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粪池是封闭的状态,臭气难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氧气也不够,这太阳越升越高了,温度一旦上来,这里面熬不了多久的。
正说着,只觉着车停了,随后听到了乒乒乓乓的声音,一个人似乎爬到了顶盖,随后打开了一个什么东西。
噗噗噗……
一些新的粪水开始从一个随后打开的小孔中涌入,翻滚着的臭气和不断上涨的屎尿,让人越发难受。
“会被淹死。”老吊骂了句,眼睁睁看着屎尿蛮过了他的脖子,于是连忙踮起脚尖,看着从小孔那不断的涌入屎尿,又看了看顶盖。
不一会儿,粪池不再涌入新的粪水,在脖子那块停住了。
“再挺挺?”老吊问道,听这动静,车辆还得往里开,也不知能不能到别墅群的内部,越进去一些肯定越好。
颜九成没说话,将手表上的灯打开后,看了看四周,随后慢慢地朝着新涌进的粪水那一块走了两步,伸出手捞了捞,捞出个卫生棉,拿过来细细看了看。
颜九成转过头看了老吊一眼:“我们虽然进了别墅区,可是这粪车开过来开过去,还是在外围,估计不会到核心地段,我们在下一站就撤。”
“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开向核心地段?”老吊问道。
他举起手中的卫生棉,指了指:“这个牌子是最廉价的。”
来这里之前,这一片的资源需了如指掌,这一块的内容老吊也得掌握,他就着灯光看了眼,只见上头的商标却是是最廉价的品牌。
车辆再一次启动,估摸着,再抽一些粪水,这车都满了。
“准备撤。”颜九成下了命令。
老吊点了点头,从腰包里拿出一把非常小的钻子,扭开开关后,钻子飞速地转了起来。
“照着点。”老吊指了指锁的大概位置,颜九成用手表的灯给他照着,只见他一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分开,比划了一下后,果断地将钻头按在了一处,只见一阵火花四射,顶多三秒钟,厚厚的壁便被凿出了一个一两毫米的小孔。
“顾觅清能给我改装的金刚钻比我自己做的厉害多了。”老吊眯着眼,朝着钻头吹了口气,很是满意地摸了摸那个一两毫米的小孔,孔太小了,小到连投进来的阳光都极细极细。
老吊再一次拿出一根细细的钢丝,掰了掰,掰了好几道弯,随后从这个小孔里伸了出去,这么细的空,正好也只能容铁丝穿过去。
“这样能打开锁吗?”颜九成有些担忧,就这么一个小孔,就这么一个小铁丝,这要怎么才能打开外面的锁?只见老吊把耳朵靠在壁上,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睁着,一只手拿着铁丝动了动。
只听得一声细细的咚咚声,是锁砸到壁上发出的轻微的声音。
“勾住锁了。”老吊朝着颜九成自信地一挑眉,咧开嘴笑了笑:“勾住了,我就能打开。”
颜九成颇为好奇地凑了过去,也将耳朵贴到壁上,可车一直在晃动,耳朵贴在壁上只会听到一阵轰轰轰的声音,其他的什么都听不到。
老吊一手拿着铁丝,耳朵紧紧地靠着壁,似乎在等一个机会。
“能使上力吗?这看不见摸不……”
“开了。”
颜九成的话还没问完,老吊笑了起来,将铁丝抽回掰了掰,随后插到了自己的耳朵上,就像平时他喜欢把烟夹到耳朵上一般。
“开了?!”颜九成难以置信地看着老吊,耳朵离开了壁,说实话,他刚刚没有听出半点名堂,还没回过神来呢,老吊这就完工啦?
老吊伸出手将上头的铁盖轻轻地往上推了推,铁盖微微地往上打开了一点点。
“果真开了!”颜九成眼珠子都快掉出来,这要不是他亲眼所见,简直难以相信。
“这算啥?你这瓜娃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老吊斜着眼睛看着颜九成,似乎很享受他如此惊讶的表情。
不得不承认的是,虽然老吊身处昏暗的粪坑里,周围的气味也是极其难闻,就着手表的灯光,他却如此迷人,斜着眼睛的那一抹笑,有些沧桑,这是属于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男人才会有的笑容,眼尾的一些鱼尾纹更是增添几分男人气概。
痞帅痞帅的。
“就是锁掉了,有点麻烦。”老吊本能地伸出手在胸口摸了摸,随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时候抽根烟才好,以前啊,我每次都是完工之后来根烟,赶走晦气的,我们这一行啊,最怕晦气。”
以前老吊是个贼,无论他做得多么牛逼,终究是个贼。
贼自然会心里发虚,也就更信这些七道八道的江湖迷信,在这个行当有个规矩,在完工之后,尤其是重大活儿完工之后,是一定要抽一根烟敬神的,所以在偷盗的现场尤其是很大规模的偷盗现场总会看到半根烟头,这是规矩。
“自己抽半根,给神老儿抽半根。”老吊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没得烟抽,不太爽,也总觉得有些晦气:“完工不抽烟,慌得很。”
“现在你不是当偷儿了,没什么晦气的。”颜九成松了一口气,锁打开了,出去就可控了。
颜九成坐到了老吊的肩膀上,将顶盖微微掀起,往外一看,只见车辆拐入了偏僻的一角,四周绿植茂密,看不出来到底在那块,按照刚刚车辆行驶时候方向的改变,应该东南角。
这一片不是居民区,路上几乎没有人。
“现在不能出去,那边有块高地,还有几栋建筑,容易被发现,再等。”颜九成从老吊的肩膀下来,再一次看了看手表。
两人都不再说话,气氛紧张了起来,两人都知道,只要车一停,如果再到了灌屎的地方就必须出去了,而一旦出去,遇到谁,就只能硬杠了。
而且还要悄无声息地硬杠。
“对平民别下杀手。”颜九成嘱咐了一句。
“我知道,用麻醉剂。”老吊点了点头,从背包里掏出一把极小的枪,小到能直接藏到手心,这是把袖珍*,射程并不远,适合近距离格斗,一旦对方被射中便会立刻晕迷,药剂并不强,晕迷两小时便可苏醒。
车辆继续晃晃荡荡地往前开,人的适应能力果然是弹性的,在粪池里闻久了,居然不觉得臭了。
突然,车往往往后仰,似乎开到了一个坡度颇大的地方,随后停住了。
“heidi!”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听声音的方向应该是司机在喊。
颜九成再一次轻轻地打开顶盖往外一看,只见周围很是昏暗,一条长长的通道停着不少粪车,只是前面一些粪车看着要新很多。
“来啦!”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听上去往这边跑过来,颜九成连忙合上顶盖。
“人少,又封闭,准备出去。”颜九成简单地下了命令,说着,伸出手兜在腰间,按照配合,老吊先出去。
紧接着,听到外面关车门的声音,随后是一个人走出去的脚步声。
司机出去了。
老吊一脚踩到颜九成的手上,再一脚踩到他肩膀上,很沉,沉得颜九成的脚底都差点打滑,他咬着牙抬起头:“不要着急,先干掉监控。”
老吊透过拉开的这一点点缝隙,四处望了望,随后便在后方发现了一个监控摄像头,他拉开腰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弹弓,说起这个弹弓,还被顾觅清数落过好多次,说他这么多武器不用,非要带自己做的弹弓。
“这是我爷爷给我做的弹弓,跟了我一辈子,管用,我去行动一定得带着。”当时的老吊这么回答。这弹弓跟了他一辈子,是他去世的爷爷给做的,只是平时他拿着弹弓来糊监控都是为了偷盗,而这一次是为了正义。
“heidi,忘了给你钥匙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给我吧。”一个女生的声音在车辆的附近响了起来,听上去似乎年纪不大,拉开顶盖的这个角度看不到下方的情况,只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跑到后面。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说话。
“就一个小姑娘。”老吊打了个手势,随后将顾觅清交给他的一个灰色小弹丸放到弹弓弹面上,拉满了弓,朝着监控那弹了过去。
只听得咚地一声,那颗灰色小弹丸瞬间在监控的镜面上糊了开来,形成了一道雾气。
“快!”老吊猛地一下站了起来,猫着腰瞬间爬出了车顶,只是赤i身裸i体的,只见身上那一层透明的膜让他带出来的部分尿液瞬间滑落,干干净净。
老吊朝着女生的方向看了过去,看到了一个穿着男人衣服的女生,扎着一个金黄色的马尾,一头乱糟糟的,低着头将一串钥匙挂在腰间。
她的腰间挂了起码二十把钥匙,沉甸甸的。
远处,那个司机晃晃悠悠地离开这个地方。
这是一个停车场,可又不像停车场,密密麻麻停了许许多多的车,起码有三十辆,分两列,这一列是粪车,似乎都统一要开往一个什么地方,而旁边一列则是扫地车,前面的比较干净,后面的有些脏。
那黄色头发的女孩提了提裤子,那一身男人的衣服在她的身上显然太大,走两步就提溜下裤子,随后她转过身,朝着老吊这边跑了过来。
老吊连忙紧紧地贴在车顶,不动弹。
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老吊松了口气,打开顶盖朝着颜九成伸出手:“快出来,这里就一个小姑娘,好搞定。”
颜九成爬了出来,远远地,看到了一个黄色头发的姑娘,穿着一件土色的衬衫和大大的黑色裤子,极为不合身,就好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一般。
她拿着一个抹布蹲在前面一辆粪车那,努力地擦拭着。
这是颜九成第一次见到heidi,就看了这么一眼,随后便和老吊偷偷地从车上下来,当务之急,是赶紧从背包里拿出衣服,穿上,并四处找找可否有环卫工人统一的服装。
那姑娘身上穿的土色上衣,黑色的裤子,而那个司机也是如此装扮,如果能找到一模一样的衣服,那就万事大吉了。
这个时候的颜九成并不知道他会跟这个在清洗粪车的金发姑娘heidi有什么刻骨铭心的故事,而远处的heidi也并不知道在离自己约莫三十米的地方,一个她命中无法逃脱的男人光着身子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