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举动让桑达有些疑惑,显然,她似乎隐藏了什么。
“你很喜欢唱歌吗?”一位高瘦的厨师饶有兴趣地问道。
heidi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heidi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每次我饿得不行,就会伴着肚子嘟噜的叫声唱歌,这样就不会觉得那么饿。”
饿,对于heidi来说是常态了。
在极度的饥饿中,会找寻到让自己活下去的法子,哪怕是精神上的法子,怎样都行。咕噜噜的肚子的叫声有时候吵得她睡不着觉。每当这个时候,妈妈就会开始唱歌,还会拍打着她的小肚子,告诉她,咕噜噜的声音就是鼓声。
震撼的,浩瀚的,如同交响乐一样磅礴的鼓声。
妈妈去世了后,heidi每次饿的时候,都会这样。伴随着歌声,仿佛妈妈还在,似乎真的能抵挡一些饥饿。
她是喜欢唱歌的,可每次唱歌都是饿肚子的时候,所以,桑达问她是否喜欢唱歌的时候,她才会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倒是苦中作乐,你妈真睿智。”桑达听了后,颇为敬佩地笑了笑,身在深渊之中的人最能体会到这种坚强和乐观是多么不易。
heidi微微笑了笑,眼里的刚毅与她母亲一般无二。
“你很会唱歌吗?”桑达问道。
heidi摇了摇头:“就会几句,就我妈唱的那几句。”
“什么歌?唱来听听。”
“对,唱来听听。”
几个人开始饶有兴趣地起哄,而更多的人则低着头吃着饭,并没有那么大的兴致,毕竟相比较听歌,吃饱才是更重要的事。
heidi却愈发有些紧张,她张了张嘴,目光闪烁不已。这种躲闪让桑达嗅到了一丝不安,她上前一步,严肃了起来:“什么歌?”
heidi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可她已经靠着墙,退无可退。
“什么亲如一家,小碎花的。”靠heidi最近的一个人嘀咕了一句,她听到了一点点。
“亲如一家,小碎花?!”一位年纪颇大,约莫五十岁的男人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看着heidi:“你在唱老民谣?!”
heidi愈发惊恐,她摆了摆手:“我也不知道我唱的什么歌,我……我……”
“你不知道你唱的什么,你怎么这么怕?!你知不知道,在这里唱这歌要是让政府的那些人听到了……”
“到底是什么歌?”
年纪大些的,都明白了heidi唱的什么,而年纪小一点的则有些不明白。这里连年战了十年,他们除了炮声,并没有什么机会听到音乐,heidi也不知道她妈妈给她唱的什么歌,只觉得其中几句歌词特别喜欢,旋律也好听,便学了。
“是我们的民谣吗?”
“这里就我们几个,你唱唱。”
“对,唱唱,多少年没有听到歌声了。”
一听这歌仿佛是禁曲,一些年轻人反而来了兴趣,他们围到了heidi的身边,heidi小心翼翼地看着桑达,桑达琢磨了一下,点了点头。
咕噜噜,肚子饿得又叫了起来。
heidi笑了笑,拍着肚子,跟着肚子里咕噜噜的叫声唱了起来,只唱了几句,她也只会唱那几句,可一开嗓,声音低低的。
“犹大族人和里奥祖人,还有一旁光着脚跳舞的米族人,我们亲如一家啊,一起收麦穗,一起收麦穗。”
细细长长的声音,仿佛带着阳光,而阳光里都是回忆。
这是一首古老的民谣,是属于这片区域的民谣。在场的工作人员纷纷放下了碗筷,眼里纷纷闪烁着什么看向了heidi。
他们中间,有犹大族人,里奥祖人和米族人。
heidi的声音太小了,站在后面的人听不到,于是本能地往前挤了过来,人们把heidi围在了中间,而heidi也微微将声音提高了些。
“高高的麦穗,发光的大理石地板,还有第五个街口那一汪老祖宗留下来的生命之泉,养育了我们啊,养育了我们犹大族人,里奥祖人和米族人。”
唱到这里,heidi本能地微微眯眼,脸上绽放出笑容。
而一些人则跟着哼了起来,虽然很多人并不清楚歌词,却也听爷爷辈的唱过,调子还记得一些。
有一些词,heidi不记得,老人则沙哑着声音补上了,一时间,整个厨房弥漫开来低低的歌声,歌声中还藏着众人的哽咽。
一曲毕。
呜呜呜呜……
一些人哭了起来。
“我家就住在那口井旁。”
“我家以前好多麦田,高高的麦穗……”
“我家……”
这首古老的民谣唱的正是这里的生活,民谣不像其他歌曲一般,歌词十分朴素,描述了这里朴素的生活,这种从生活里透出来的热情,能感染外界的任何人,更能感染身处战区,经历家破人亡的这一群人。
尤其是heidi的声音,虽然她唱得不是那么好,甚至有些跑调,声线也并非,可是她的声音透着倔强和不服输,将这首民谣的生命力传达得堪称完美。
在困境里,当无能为力的,歌声能带给人幸福,也只有歌声会不会贵贱,带给人幸福。
”这是妈妈留下来的歌,原来是一首属于我们大家民谣。太好了,这是我们的歌!”heidi睁开眼睛,肚子依旧嘟噜噜叫着,她笑了起来。
“对,这是我们的歌。”老人笑了笑,随后变得严肃了起来,他看着heidi:“可是,这首歌不能在外头唱,现在外头战乱,都说是我们三个民族内部不和,宗教不和引起争斗,不能唱,知道吗?”
“我们三个民族在一起几百年了,哪有不和?我们的民谣可以为我们作证!他们那群强盗,还不是为了地下的矿产!”
“就是!我很小的时候听过这个旋律,原来歌词是这样的。”
几个年轻人愤怒了起来,可他们的愤怒也不敢太过张扬,声音很低,只是拳头握得紧紧的。
“真是好歌啊,好多年没听过了,谢谢你,heidi。”老人走上前,摸了摸她的头,随后扭过头看了看自己的盘子,想了想后,拿过一个空盘子放到她的手上,再转身,从自己盘子拿出一块肉块放到heidi的盘子里。
“吃吧,孩子。”老人怜惜地叹了口气:“饿坏了吧?”
heidi惊讶地看着老人,又看向了桑达,肉就在她的盘子里,她却不敢动。谁被扣了分便没有东西吃,这是规矩。
“吃吧,我也给你点。”
“你还小,除了肉,还得吃点青菜。”
“来,玉米给你。”
人们纷纷将自己盘子里的东西夹了些出来放到了heidi的盘子里,他们有犹大族人,里奥祖人和米族人,他们亲如一家。
只是后来的战争,让他们自相残杀。
你杀了我父亲,我杀了你舅舅,他杀了我的新娘。人为积累的仇恨让人忘记了原本他们亲如一家活了几百年,在矿产没有被发现之前。
很快,heidi的盘子开始满起来,可是她还是不敢吃,怯怯地看了看桑达。
只见桑达黑着脸,看着发生的这一切,谁被扣分了就没有饭吃。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没有规矩,不好管理。
这规矩是她定下的
桑达黑着脸走向heidi,站到了她的面前,并没有说话,而周围给了heidi吃的人纷纷低着头,一时之间,整个房间都安静了。
老人想说点什么,立刻被身边的人拉住了。
桑达环顾一周,轻轻开口:“老民谣?”
周围没有人应答,只有几个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属于我们的民谣?”桑达又问,似乎问大家,又似乎说给自己听。这一次,没人再有任何动静,都不知道桑达是什么意思,便不敢再说话。
“你唱得跑调了。”桑达依旧黑着脸,看着heidi。
heidi被她盯很是畏惧,连忙把手里放满食物的盘子放到一旁,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趾头,颤颤巍巍地说道:“我妈……我妈就这么唱的,也唱不全……”
“敢情,你妈教的就是跑调的,唱得真难听。”
heidi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似乎凝结了一般,刚刚的所有人的激动和感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很是惋惜地看着heidi。
桑达是这里当家的,heidi是新来的,扣了分,犯了错被赶走很正常。
此时的heidi并不知道她唱了这首属于三个民族共同的老民谣会给她带来什么,她紧紧地闭着眼睛,心脏几乎要从嘴巴里跳出来,瞬间满头是汗。
不要被赶走,不要被赶走!heidi在心里呐喊。
求求你了,不要赶走我!上帝啊,保佑我,不要赶走我!heidi在心里苦苦央求。
肚子咕噜噜地疯狂地叫着,可她却忘记了饥饿,反而害怕咕噜噜的叫声会让上帝听不到她的祷告。
“吃饱点,是不是没吃饱的原因,唱得没有力气。”桑达的声音如同传来,heidi猛地睁开眼睛,见她嘴角并没有半死笑意,眼睛里却有东西亮晶晶的,将她盘子的一块大鸡腿放到了heidi的盘子里。
抬起头,看着heidi:“我妈妈也给我唱过,她唱得好听了,你下次再唱的时候,唱准一点,问问大家,把歌词什么的都弄正确一些,这可是我们国家的民谣,是我们的梦。”
唰……
heidi的眼泪夺眶而出。
也不知怎的,周围的人也红了眼眶。
我们国家,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四分五裂,再无和平。世界上的人都在说这三大民族血海深仇,可民谣不会说谎。
这一首留下来的老民谣不会说谎,见证了昔日三大民族和平美好的岁月,记录了这地方曾经是一个国家的岁月。
此时的heidi并不知道她唱了这首属于三个民族共同的老民谣,除了这一顿饭之外还会给她带来什么,是好的,还是坏的。
是自由,还是永久的囚笼。
是死亡,还是活着。
她通通不知道,只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嗯,我会好好学的!”heidi的声音透着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