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议形成之后的第一时间,翟礼让就向李松林做了汇报,李松林对西城工业园区管委会又下达了进一步的指示。
“刘岩副市长主持着整个钧都市的经济建设工作,你们工业园区管委会的意见,一定要一丝不苟地向刘副市长汇报,这是对一个领导最起码的尊重。”
对,必须尊重,问題是应该尊重到什么程度呢,是尊重的让他喘不上气呢,还是直接就把他尊重的晕死过去。
“李市长,这个度我们不好把握啊,尊重是肯定的,可万一要是尊重过劲了,让刘副市长吃不消了,我们西城工业园区管委会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翟礼让笑了起來,笑声那叫一个浪,跟受过专业训练似的,笑声的穿透力极强,弄得李松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恍恍惚惚的还以为自己打错电话了呢。
镇定了一会,李松林说道:“你这个礼让同志啊,怎么如此肤浅呢。你们不能把这个问題,单一地理解为对某个领导的尊重,应该把它理解为对整个领导集体的尊重,更应该理解为是组织上对你们的一次考验,如果你们经受不起这个考验,是要被淘汰的。”
翟礼让吓了一大跳,李松林的话语里,明显地带着要挟的成分,如果自己和工业园区管委会不能经受住他的考验,将有可能被组织所淘汰。
而这个考验的核心,就是要与刘岩站在完全对立的立场上,挑战刘岩的领导权威。
反过來呢,如果把刘岩惹毛了,他不照样可以淘汰自己吗。对于自己和工业园区管委会來说,刘岩也是名正言顺的组织,而且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他完全可以拿工业园区管委会在工作上不能与之密切配合的名义,向市委市政府提出更换西城工业园区管理者的建议。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不是照样完蛋吗。
翟礼让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完蛋货,站着也是完蛋,躺着也是完蛋,横着也是完蛋,竖着也是完蛋,仰着也是完蛋,趴着也是完蛋。
靠。自己怎么就长了一身完蛋肉,怎么着都是完蛋了。
不行,必须得在李松林这里求个护身符,盖住自己这一身的完蛋肉。
“李市长,我有点担心啊,如果刘副市长不同意我们的意见呢。他要跟我们翻脸了怎么办。”
“这就是我要说的另一个层面的问題了,你们西城工业园区管委会在经受着考验,刘副市长也同样在经受着考验,从某种意义上來说,刘岩经受的是更大的考验,虽然他现在已经担任了常务副市长的职务,但对他本人來说,毕竟是新的领域,新的课題,无论从工作经验上还是从工作作风上,上级领导和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都不完全放心,都在密切地对他的一言一行进行着观察,如果刘岩经受不住考验,具体地就工业园区拆墙建房的事情來说,如果他连不同的意见都听不进去,甚至不惜利用自己手中的特权去整与自己持有不同意见的人,那他就不能算是一个称职的领导干部。”
靠。听了半天,李松林这是要拿自己当破毡帽摔啊。
“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刘岩目前正在接受着组织上对他的严峻考验,按照正常的组织程序,刘岩作为常务副市长,是应该进入到市委常委的,能不能顺利进入市委常委,就要看他的领导作风和工作态度了,在这一点上,你们西城管委会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你们就是他是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干部的试金石,你们肩上的担子非常沉重啊。”
明白了,原來自己并不是破毡帽,而是一个伪装的草靶子,李松林正在将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刘岩呢,只要他敢向草靶子下手,李松林那里啪地一枪,直接就把他撂倒了。
如此说來,自己还必须要当好这个靶子了,应该沒有什么风险吧,刘岩现在只是一个光秃秃的副市长,李松林呢,不仅仅是一市之长,而且还是市委副书记,怎么着也比刘岩的火力强吧。
李松林又进一步给翟礼让打气:“你们放心,只要你们坚持原则,敢于抵制來自各方面的压力,认真地履行自己的工作职责,市委和市政府一定会给你们撑腰的。”
妥了,啥都明白了,李松林的用心,就是要西城工业园区利用这件事來激怒刘岩,让他暴露出对待工作上的问題时态度浮躁的一面,只要有把柄攥在李松林的手里,李松林就会毫不留情地朝刘岩开枪了。
究竟这一枪会达到什么样的效果,是直接把刘岩彻底撂倒呢,还是仅仅是让他进入不到常委,就要看西城工业园区管委会这边了,更直白地说,就是要看对刘岩激怒的程度了。
这真的是一件非常好玩的事情,太好玩了。
这么好玩的事情,翟礼让觉得让袁邱去做会更加刺激,自己呢,坐在一旁看热闹就已经非常开心了。
跟袁邱一说,这家伙简直美不行了,抓起电话就给刘岩打了过去。
“刘大市长,你老人家在哪儿呢。告诉你一个非常惊人的消息,你那个拆除围墙建铺面房的方案,被我们西城工业园区管委会给否决了,全票否决,全票。”
袁邱换了一个姿势,随即把声音弄的更加兴奋了一些:“你知道吗。其实否决你的方案,我们心里也是忽忽悠悠七上八下的,你是领导,西城工业园区是你老人家的下属单位,我们这样做简直就是老鼠戏弄猫啊,为了给自己壮胆,我们还真的捉了一只小老鼠,就让它來戏弄猫,吔。还真的把猫给戏弄的快翻白眼了,你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來看看,來晚了可不行,我发现这只笨猫都快蹬腿了,哈哈。真好玩。太好玩了。”
刘岩接电话的时候正在下面考察,实话实说,刘岩现在的涵养还沒有到面对这样的挑衅还能做到完全不动声色的地步,他真的是气坏了。
就在他要发作的时候,一只山羊冲着他的裤裆就顶了过來。
这只山羊的羊角,足足有二十公分长,竖直向上立着,羊眼向下,直勾勾地盯着刘岩的裤裆,冲击的速度堪比世界上顶级的短跑名将。
好家伙,这可是真的要命根子啊。眨眼之间,羊角已经向上挑起來了。
刘岩有点懵,只是靠本能的反应,身子往旁边躲了一下,山羊冲劲过猛,蹬蹬蹬扑出去好远。
刘岩的汗都吓出來了,刚要擦,后面又有一只山羊斜刺里冲着这边冲了过來,这只山羊比刚才那只个头还大,冲劲还猛,刘岩眼看着无处躲避了。
山羊却照直冲刚才那只山羊的方向冲了过去。
两只山羊鏖战起來,羊角抵着羊角,四只蹄子紧紧地抓着地面,形成了掎角之势。
“啪”地一声,远处传來了一声鞭子的脆响,那只个头稍大一些的山羊猛地一歪身子,抵刘岩裤裆的那只山羊身子突然一个前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羊倌走了过來,冲刘岩说道:“小伙子,刚才你愣什么神呢,多危险那。差那么一点点,你就变丫头了。”
刘岩尴尬地笑着,仔细地打量着羊倌,这个人大概有五十多岁,白净脸,一身休闲装穿出了洒脱的极致,如果不是手里拎着赶羊鞭,怎么着也想像不到他是个羊倌。
羊倌说:“这些畜生一个比一个死性,你要是不给他來一下子,他能把脚上蹭出血來也不肯认怂,沒灵性,沒一点灵性,要是有一点灵性,稍微往旁边歪一下,就像刚才那样,对手不就直接趴下了吗。”
刘岩又冲羊倌笑了笑,继续向目的地走去。
一路上,刘岩都在思考着刚才羊倌的那句话,同时与袁邱刚才打來的那个电话联系在了一起。
袁邱的电话,最直接的目的就是要告诉自己,关于拆墙建铺面房的事情被西城工业园区管委会给集体否决了,如果单从这个层面來看,自己作为他们的主管领导,拆墙的决定也是自己做出的,跟自己打个招呼,理所当然无可厚非。
可袁邱为什么会用如此嚣张的态度给自己汇报这个结果呢。这就很不正常了,袁邱虽然经常靠着他与自己同时进入钧都市政界的身份,用嘻嘻哈哈的方式沒大沒小的跟自己开玩笑,但绝对不敢这么嚣张。
袁邱的反常举动,反而让刘岩冷静了下來,他决定先避其锋芒,看看下一步的动作再说。
李松林却沉不住气了,已经一天了,翟礼让那里沒有向他报告任何关于刘岩的消息,这小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下午四点钟左右,李亚洲给李松林來了一个电话,让他慎重考虑一下市委常委班子的问題,很显然,李亚洲是在催促关于刘岩进市委常委的事情。
现在市委常委班子的变更无非是两件事情,一件是霍发全接替自己担任市委副书记,这件事中州市市委早已经做了安排,无非是下发文件明确一下,真正有变数的就是刘岩进入市委常委了。
如果在此期间刘岩在工作当中出现了任何纰漏,进入常委的事情就悬了。
李松林猜想,刘岩预料之外的沉着,与李亚洲下午的那个电话,会不会有某种必然的联系呢。
不行,必须让刘岩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