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邱是昨天下午五点半左右醒过来的,袁邱的父亲老袁一直陪在儿子的病床前,心里面那个熬煎哦!要是袁邱真醒不过来,他们袁家的香火就彻底断了。
袁邱没醒过来的之前,主治医生跟老袁说的是,袁邱的情况很不乐观,让他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如果再过两天袁邱还没有醒过来,很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他的颅内有一个血块在压迫着大脑,如果这个血块消除不了,袁邱就算是不蹬腿这下半辈子也只能是个光会出气的废人了。
袁邱醒过来后,老袁担心袁邱颅内的血块不知道消除了没有,就去问主治医生,结果主治医生却告诉他,袁邱的脑电图结果才刚刚出来,颅内本来就没有血块。
院方出尔反尔的说法让老袁愤怒无比,瞪着眼珠子在病房里发牢骚:“什么狗屁医院啊!简直就是草菅人命。”
然后老袁又瞪着眼珠子骂袁邱:
“马勒戈壁!你这个孬种孩儿啊!可把你爹给吓死了,你要是真成了光会出气的废物该咋办呢!马勒戈壁!你咋就那么想不开呀?人家不让咱当官咱就不当官呗,值当的寻死觅活呀!全天下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没有当官,人家一个个的不是都活的好好的?”
听到老袁这么说,同病房的患者和患者家属齐刷刷的看向袁邱,目光中满满都是鄙视的味道。
袁邱哪受的了这个,狠狠怼了老袁一句:“你小点声行不行?又不是跟谁吵架,那么大嗓门干什么?都几十几的人了,怎么连一点素质都没有!”
老袁却依然大腔大口的:“老子就是没素质,你小子多有素质哦!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多有素质啊!马勒戈壁!这会儿嫌丢人了?嫌丢人就别干那窝囊事。袁邱,你让老子说你点什么好?”
袁邱急了,瞪着眼珠子说:“你又不了解具体情况,别在这儿瞎说。我怎么可能寻死觅活呢?我还得跟刘岩继续斗下去呢。哦!市委组织部是他们家的?他说让我下来我就得下来哦?他想都甭想。”
老袁冷笑道:“哼!你没寻死觅活?没寻死觅活咋就撞成了这个熊样?”
袁邱看了看同病房的患者,然后又往老袁的身边靠了靠,脸上颇有几分得意地说道:“我这样做,本来是想给刘岩那小子来个下马威呢!鼓动着单位的几个傻逼同事寻短见,就是想闹出点动静来。你想哦,那几个傻逼,只要有一个弄出点好歹,刘岩这小子的狗屁改革就甭想进行下去了。刚开始的时候,本来是劝那几个傻逼跳楼的,谁承想孙树林这个狗日的那么皮实,靠!从九米多高的地方跳下来,愣是连一根汗毛都没伤着。我也是没办法了,就又鼓动那几个傻逼往脚手架上撞。事是我提出来的,我总得有点表示吧?我本来想,先使足劲往前冲两米,给那几个傻逼做个表率,等他们都不顾一切往前冲的时候,我再悄悄地把速度降下来,即便那几个傻逼觉察到了我的用意,也已经来不及了,冲刺当中的惯性大着呢,他们事先心理上又没有准备,就是想刹车恐怕也刹不住。我呢,即便是撞在了脚手架上,最多也就是蹭破点皮流点血。”
说到这儿,袁邱的目光突然间黯淡了下来:“谁知道咋就那么点背,我刚要减速的时候,脚底下猛地被一个石头橛子给使劲绊了一下,那还能有好啊!”
听了袁邱的细节描述,老袁歪着脖子骂道:“就你那鳖样子,还给人家耍心眼呢!我看谁都没你小子这么傻逼了,你也不想想,人家的脚底下怎么没绊了石头橛子呢?你脑袋瓜子都快被撞成烘柿子壳了,到现在还不明白到底是咋回事哦!马勒戈壁!你脚底下咋就不知道把握点轻重呢?这个石头橛子绊的可真值钱,一下子就把三万多块钱给绊没影了。”
袁邱不明白老袁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便迷迷糊糊地问道:“啥意思?咋就把三万多块钱给绊没影了?”
老袁黑着脸说:“你说啥意思?从住院到现在,你小子已经造出去三万多了。”
袁邱盯着老袁看了好大一会,突然间蹦了起来:“你叨叨叨叨叨叨的,我还以为是心疼我呢,闹了半天,是心疼那几万块钱啊!我算是见识了,什么叫没有人情味。哼!我这是公费医疗,又没花你一分钱,你心疼个毛哦!”
老袁撇着嘴说:“我说袁邱啊袁邱,你这脑袋瓜子到底是撞了脚手架呢,还是被驴给踢了啊?哼!还公费医疗呢?你要知道,你这是自残,不是因工负伤,人家凭什么给你报销医疗费?”
袁邱愣住了,是哦,他是自残,单位会给他报销医疗费吗?
老袁继续唠叨着:
“我看啊,这次你小子就是撞死了也白搭,不但医疗费不会给你报销,说不定还得处分你呢。哼!还想拿这个要挟人家呢?你小子也太天真了吧!老子真不知道你是咋想的!人家代表的是一级政府组织,人家要撸了你,那可是代表政府在行使权力,要是谁要挟一下子人家就妥协,那还是政府吗?”
“还有,你还真别觉得这三万多块钱在你手里根本不算个啥。没错,过去你是挺能捞钱的,可人家真要把你这副主任的职位给你撸了,你还有啥本事捞钱?弄好了,也就是一个月能领两千多块钱的死工资,弄的不好,恐怕连这点死工资都没有。哼!还想跟政府耍心眼呢,你也不看看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听了老袁的这一番唠叨,袁邱的心里烦躁极了,仔细想想,老袁的话还是有那么几分道理的,要是真走到那一步,他说不定以后还真得靠一个月两千多块钱的死工资来维持生活了,两千多块钱,就是一整年扎住脖子不吃不喝,也攥不了三万多块钱哦!
袁邱的心都要碎了。
正在这时候,李松林来了。
看到李松林,袁邱没头没脑地就问了一句:“李市长,我这应该算是工伤吧?”
李松林愣住了,心里骂:这个熊玩意,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惦记着那点医疗费?真是个糊不上墙的烂泥巴。
李松林瞄了一眼病房里的其他患者,小声对袁邱说:“有什么话,咱们到外面说去。”
李松林说完这句话就往外面走,袁邱耷拉着脑袋跟在他后面,老袁眨巴了几下眼睛,也一起跟着往外走。
李松林走出去大约有三四十米,回头一看老袁也跟了出来,便极不耐烦地说道:“老袁,你就别跟着了,我和袁邱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要谈。”
“不是,”老袁挠了挠头,厚着脸皮说道,“李市长,袁邱还没有完全恢复呢,我不跟着,万一再出点意外就麻烦了。”
李松林黑着脸说:“有我在你怕什么?去吧去吧,别耽误我们谈工作。”
老袁没办法了,只好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踅摸,想找到一个可以遮挡身子的地方,可周围却没有任何建筑物或者植物可以藏身,老袁只好停下来,装作要系鞋带的样子,支棱着耳朵倾听着李松林和袁邱那边的动静。
老袁隐隐约约地听到,李松林正在训斥袁邱呢。
“袁邱,你是不是被撞傻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怎么就知道惦记那点医疗费?那才几个钱哦!”
袁邱不满地说:“李市长,话不能这么说吧?没错,这点钱对你一个堂堂的大市长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对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那可是养家糊口的救命钱,你不在乎可以,我不能不在乎吧?”
李松林阴沉着脸说:“既然你这么在乎这点小钱,别往脚手架撞哦!谁又没有强迫你这样做。”
袁邱粗暴地打断了李松林,忿忿不平地说:“李市长,你要是这样说就没意思了吧?没错,是没有人强迫我,但这件事归根究底,还是被你给煽动的吧?罗继峰教唆过了好多次,说要想躲过这次的考核,唯一的办法就是走极端,把自己弄成二傻子,他要是不这样说,我会这样做吗?罗继峰是你的秘书,他说的话,当然就是你的意思了。靠!现在你反倒埋怨起我来了,你不答应按工伤处理,没关系,那我就找李亚洲书记去说道说道,到中州市市委去说道说道,看我这种情况,到底应不应该按工伤来报销医疗费。”
李松林一下子没了脾气,他很清楚,袁邱这小子真要犯起浑来,没准还真会给他扒乱子,那就坏了。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跟他闹呛呛了。
李松林勉强忍着心里的怒火,说道:“袁邱,多大点事哦,不就是几万块钱医疗费吗?你至于那么急赤白脸的吗?你放心,即便不能按工伤处理,这几万块钱的医疗费,我也会想办法给你报销的,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袁邱的表情终于缓和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