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岂会不知父皇的言外之意?
他秦恒,虽说是个皇子,可却尚且不如一个王公大臣有权势,有存在感。
所以父皇才会说了胆子大。
以前的他,可不就是‘胆子小’吗?
舒妃很有眼力劲儿的,就从秦恒手里接过了锦盒,转对秦玄帝,“陛下,恒儿他去长公主府搜寻证物,也是担心陛下,一心想为陛下分忧,请陛下看在他一片孝心的份儿上,就莫要怪罪于他了。”
舒妃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贤淑极了。
她将锦盒呈到了秦玄帝面前。
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她一清二楚。
到了现在,舒妃心里才算是彻底出了口气,她的日子,总算是看到的盼头。
没了树大根深的婉皇妃,这后宫,方才有她活命的机会。
以后,她不必日日过着如履薄冰,提心吊胆的生活,生怕哪一天就死在了婉皇妃的暗算之下。
如今,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思及此,舒妃脸上的笑意便更加温婉了。
“你们母子俩,这般拘谨作甚?朕何时说要怪罪了?”
秦玄帝笑了一声,看着倒像是跟舒妃他们亲切极了,还跟他们说笑。
但其实,不过都是虚情假意罢了。
“谢陛下。”舒妃温柔笑着,将盒子给了秦玄帝。
她甚至都能想象的到,秦玄帝看到盒子里的东西,会是个什么表情。
秦玄帝犹疑了一下,还请打开了锦盒。
不出舒妃所料,下一秒,秦玄帝一把就扔了锦盒,龙颜大怒的怒骂道,“混账东西!”
盒子扔到了地上,里面扎满针的人偶掉了出来,安静的躺在地上…
纵使早有心理准备,可看到实物的时候,秦玄帝还是忍不住不怒,“好一个安阳,好一个长公主府啊!”
秦玄帝气的咳喘了起来,舒妃立马就担忧的安抚了过去,“陛下…陛下莫要动怒…龙体重要,当心身子啊。”
下面秦玥和秦恒两个人面不改色的站着,看到秦玄帝发怒扔了盒子,甚至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这情况,他们早就料到了。
没什么好激动的。
秦玥目光淡漠的睨了一眼地上的人偶,然后不紧不慢的给捡了起来,低沉了片刻方才开口,“这人偶…许是姑母一时糊涂,又或是其中另有缘由,父皇与姑母向来感情深厚,不知父皇可要亲自查问姑母?”
秦玥这话看似是在为安阳说话,可正在气头上的秦玄帝,哪还会听得进去他说话?
“罪证确凿,还有什么可查问的!”果然,秦玄帝怒斥一声,愤怒的双手抓紧了龙头床,“枉朕那般爱护她,她竟要害朕性命!如此大逆不道!简直是罪该万死!”
哪怕是亲兄弟,秦玄帝也容不得有人要谋害他!
当初,看在安阳是与他双生子,又是女儿身的份儿上,他才留下安阳的,并且百般疼爱这个皇妹。
可结果呢?结果换来的,是一个又一个的狼子野心!
太子如此,弘王如此,安阳亦如此!
秦玄帝是越想越怒,用力的一拳打在龙头床上,“传旨,削去安阳长公主的封号,贬为庶民,终身不得入皇宫,遣送至普光寺,用一辈子赎她的罪!”
看的出来,秦玄帝尽管愤怒,却还是留下了安阳的性命,只是下令将她送去普光寺,常伴青灯古佛,用余生来‘赎罪’
这或许,是姑母最好的归宿了。
秦玥心中默然,领命颔首,“儿臣遵旨。”
秦玥领了旨,就出宫去了。
与此同时,穆芊颜将穆铮带来了大理寺的大牢外。
“颜儿,你带为父来这里做什么?”穆铮面色落寞的问。
从婚礼搅局开始,穆铮的眉头,就没有宽松过。
他知道,安阳被关在这里面,颜儿带他来这里做什么?
“爹,有些事是时候该让你知道了。”
望着大牢的大门,穆芊颜毫不犹豫的踏上了石阶。
瞧着闺女的背影,穆铮虽有不解,但还是跟了上去。
他总觉得,颜儿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告诉他?
可是为何要来这儿说?
大牢里面充斥着一股潮湿腐朽的味道。
牢房里只有几盏烛火照明,很阴暗,可穆芊颜还是知道她要去的目标。
走到牢房最尽头的时候,穆芊颜停下了脚步。
“颜儿…”
“爹,女儿想求爹爹一件事。”
穆芊颜突然开口,打断了穆铮想问的话。
穆铮剑眉一皱再皱,“何事?”
但看颜儿的神色,便是很严肃的事情。
穆芊颜抬起手,往旁边的一个空牢房指道,“女儿想请爹爹在此等候,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声。”
穆铮顺势看过去,“为何…”
为何要他在此等候,还说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声?
什么事情要这么神神秘秘的?
再往前,是关押着安阳的牢房了吧?
穆铮推测着,因为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熏香。
但大牢里,若非身份顶尊贵者,哪里有这待遇?
且还是罪名未下的尊贵者,大理寺的人才不敢得罪。
否则,那也是不可能有这待遇的。
而这个人,除了安阳,怕是没别人了。
颜儿究竟想做什么?
“爹爹等会儿就知道了。”
穆铮还在犹疑,穆芊颜就直接将他拉进了空牢房里呆着,“爹,女儿还能害您不成!看您担心的!”
穆芊颜嘴巴一撇,冲着穆铮撒了句娇。
然后才独自去了前面一间牢房。
待看清了最后一间牢房的时候,穆芊颜不禁微微眯起了眸子。
果然不愧是安阳长公主啊。
身在大牢,却还能一尘不染。
与之其他的牢房相比,安阳的这间牢房,简直干净的不像话,没有前面的腐朽味儿,只有熏香的香味儿。
熏香熏着,好茶供着,就连板凳被褥,都是全新的!
这大理寺的人,可真会做人啊。
安阳自然也看见她了,即便是身在牢狱,像是也丝毫不影响安阳身上的那份傲气,蔑视的目光看着穆芊颜,“你来干什么?”想来看她的笑话吗?
只可惜,要让她失望了。
她安阳的笑话,是那么好看的吗?
看看,就算是在牢里,她也能过得养尊处优。
倒是穆芊颜,这般算计她,等她出去,定要让她好看。
穆铮待她无情,休怪她拿整个侯府出气!
安阳心中愤愤的想着,看着穆芊颜的目光,也狠辣了几分。
尽管安阳狠辣如此,可穆芊颜却是波澜不惊,面不改色的打量着安阳,轻浅而嘲讽的勾起了嘴角,“我来,是有件事想问问长公主。”
安阳还有心情吓唬她?怎么也不想想自身的处境?
她像是会惧怕安阳的人吗?
穆芊颜嘴角上扬,露出显而易见的讥讽,“我所问的事,兴许长公主不敢承认,可无论你承认与否,我都知晓真相!”
说到最后真相两个字的时候,穆芊颜明显语气咬重了些,也冷了些。
听的安阳是眯起了眼睛,别以为她听不出穆芊颜是在激她,什么她不敢承认?
可就算是在激她,她也不惧。
“本公主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你以为本公主会怕你一个小小的臣女吗?”
安阳之骄傲,与女王无异!
难不成她还会怕穆芊颜吗?
简直可笑!
安阳不屑一顾的睨着穆芊颜。
安阳的态度,正是穆芊颜想要的,她悠悠的冷笑一声,“当年,是你收买瑶氏,害死了我娘,你承认吗?”
穆芊颜不紧不慢的轻声,就像是在说什么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话一样。
可听在安阳耳朵里,顿时使她一惊,“你怎么知道?”
当年的事,她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不可能会有人知道。
瑶氏已死,量她也没那个胆子敢将当年的真相告诉别人!
虽是她收买瑶氏,可动手下毒的,可是瑶氏她自己。
除非瑶氏不想活了,否则绝不可能把这事说出去。
可此时此刻,看着穆芊颜讥讽而幽冷的脸,安阳像是想到了什么?
瑶氏死了,死在了穆芊颜手上,难保不会再临死前受不住折磨,将事情说了出来?
安阳猛的意识到,她似乎,大意的忽略了什么事情?
可她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便已经说出了答案。
“今日你有此下场,不过是天理循环,报应罢了。”穆芊颜清冷的声音透着如寒潭般的冷意。
这冷声,像是惊醒了安阳。
“报应?”安阳笑了,笑的不屑又嘲讽,“你算个什么东西?本公主的报应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穆芊颜算什么东西?也敢说她是报应?
安阳狠辣的眼神剐着穆芊颜,恨不得用眼神将穆芊颜给千刀万剐了!
“我算什么?”穆芊颜勾唇一笑,冷凉万分,“你落得如此下场,不仅是报应,还是我给我娘讨回个公道。”
安阳还以为她做回那个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吗?
一直聪明过人的安阳长公主,好像也并没有那么聪明嘛?
‘谋害陛下’,不赐死,已经是最大的恩典了。
穆芊颜都能预料的到,秦玄帝即便不赐死安阳,但死罪可免,活罪必定难逃。
有太后在,秦玄帝十有八九不会赐死安阳,她等着看,看安阳最后的结局。
阿玥,想必快领旨来了吧?
该问的,已经问了,没必要再多呆了。
而穆铮,在隔壁,将这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也听的明明白白。
双拳狠狠的握着,青筋暴起,眼中爬上了几缕猩红。
原来…原来他的发妻…不是难产而亡的。
这么多年,他竟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颜儿带他来此,便是要告诉他这个?
此刻穆铮的心里,五味杂陈,怒火中烧,一拳,打在了墙壁之上…
“爹爹…”穆芊颜一来,就看到穆铮用拳头捶墙,手都流血了,她心都是疼的,“爹爹,一切都过去了,我娘不会怪您的。”
爹爹被蒙蔽了这么多年,心中痛苦是难免的,但总算,爹爹知晓了真相,也就不会再背负着负罪的心理好。
她知道,其实她爹对安阳,有负罪感。
如今好了,以后,她和爹爹,都能活的轻松了。
……
两年后。
“阿玥,你确定真的要走吗?”
“当然,莫非颜颜舍不得皇后之尊?”
“……可是我们这样一走了之,对恒王会不会不太好?”
“本王连皇位都给他了,还有什么不好的?他该感谢本王才是。”
“……”穆芊颜无语,“可是逸宸他还小…”
“他跟子辰那个干爹,比跟本王这个亲爹更亲!”某玥酸溜溜的说道,“等我们生个闺女再回来。”
“……”穆芊颜无语凝噎。
罢了,比起做枯燥无味的皇后,她更宁愿去踏遍万水千山…
更何况,还有阿玥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