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头领,你怎么不拿兵器?”出征之前,孙二娘见这四个大头领之中,鲁智深握着水磨禅杖,杨志提着点钢枪,史进拿着朴刀,唯独武松两手空空,便出言相问。
武松大笑道:“二娘,要不你给我把扇子,让我当军师吧。”
众人闻言都是一阵哄笑,心道江湖传言这打虎英雄不但武功高强,心思机敏,没想到还这么诙谐善谑(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幽默风趣的意思)。
孙二娘见三头领如此平易近人,有心要巴结他,便回身取出一个包裹并两把宝刀递给武松,道:“两年前,有个头陀来我店里行凶,被我放翻了,却留得他一个铁界箍,一身衣服,一领皂布直裰,一条杂色短须绦,一本度牒,一串一百单八颗人顶骨数珠,一个沙鱼皮鞘子,插着两把雪花镔铁打成的戒刀。三头领既无称手的兵器,我愿献此双刀,这身衣物亦非凡品,一并进献!”
武松先接过双刀,拨出一看,那双刀在阳光的映照之下,发出清洌寒冷的利芒,似毒蛇吐信一般,武松不禁大赞道:“果然是好刀!”
掂在手中,大小重量正合适,却不是天定的缘分?
这两把绝世神刀,如今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找到了自己真正的主人!
武松脱下旧衣,换上头陀的衣物。众人看了,忍不住喝彩道:“好一个行者!”
这身衣裤甚是轻便,使起“玉环步,鸳鸯脚”来,必定会灵活万分。
“二娘,多谢了!”武松神色郑重,对孙二娘行拱手礼。
二龙山众头领一路上有说有笑,来到梁山脚下晁盖扎营的地方,晁盖慌忙出迎。
二龙山离梁山不算太近,兵力又太多,所筹备的粮草兵器等物亦最费时,是以二龙山人马前来会盟,其它四路人马已经到齐了。
晁盖将这五山的当家头领全部请进中军帐中,扑通一声,便重重跪倒,双手撑地,磕了三个头。
众人齐齐上前,扶起晁天王。
晁盖虎目含泪,用那断指的手给众人行礼,口中哽咽道:“众位同道……高义呀……晁某在此谢过了!来,各位快请坐!”
众人落座后,晁盖给大家一一介绍各山寨主,虽然没法对号入座,但可以笼统介绍:“这四位英雄是二龙山的鲁智深、杨志、武松、史进!”
“这三位是芒荡山的樊瑞、项充、李衮。”
“这两位是伞盖山的黄延,黄龙。”
“这边两位是白虎山的孔明、孔亮。”
“那边两位是桃花山的李忠、周通。”
众人一一见礼之后,听晁盖叙说战事:“祝家庄那帮鸟人,不知布了什么机关,进的去,出不来!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也奈何不得他!众家兄弟且先随我掠阵,观看地形,大伙集思广益,说不定能有高人破解此庄机密……”
“晁天王,你也太儿女态了!似一个鸟村坊,能闹出多大动静?何必这般费劲?大伙一起冲上去将它夷为平地就是了,还商量个鸟蛋!”众人朝说话人瞧去,发现此人乃是伞盖的二头领黄龙。
晁盖和林冲、花荣等人见他如此狂傲,俱是心有不悦之意,怎奈此时有求于他,不敢发作,只听晁盖陪着笑脸道:“黄头领莫要急躁,祝家庄那机关好生厉害,我梁山兄弟中他机关,已经吃他擒捉好几个了……”
黄延哂笑道:“似晁天王这般灭自己志气,涨他人威风,我等几时才能救出那忠义无双的宋公明?”
晁盖闻言气极,一张脸涨成紫青色,却还是不敢发作。
黄龙和他兄长一样,生怕被别人抢走头功,当下也不顾及梁山东道主的感受,起身喝道:“晁天王,我们哥俩若救出宋公明,你梁山,准备怎么感谢我们?”
“我晁盖愿让出寨主之位!”晁盖被他一激,亦即起身,斩钉截铁道:“谁能救出我梁山兄弟,这八百里水泊梁山,晁盖愿拱手相送!”
黄龙大喜道:“一言为定!众位且作壁上观,看我黄家兄弟立功!”
其它山头的头领们见此二人如此嚣张,如此目中无人,心下均不以为然,桃花山的二寨主周通出言讥讽道:“好哇!大伙一齐上阵,看他黄家英雄的手段!只是莫要光把头皮吹上天,到时可别比兔子跑的还快啊!”
黄延怒道:“放你娘的臭狗屁!我黄家兄弟俩纵横江湖半生,未逢敌手,他祝家庄能有几个能人,够我兄弟祭刀?”
“别光说不练哪,走,是驴是骡子,咱们手底下见真章!请!”桃花山大头领李忠也来凑热闹。他和周通存了一般的心思,一来都想让这俩姓黄的傻猪当炮灰,看看祝家庄到底有什么稀奇之处,能抓住那么多梁山头领。二来他俩都不想死战,只希望跟在梁山主力后面浑水摸鱼,白捡个营救宋江的便宜功劳,好上梁山大寨坐一把交椅。
黄家兄弟仗着艺高人胆大,平生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什么倒拨垂杨树的鲁智深,什么打虎的武松,全都不屑一顾。都说文人相轻,看来武人也相轻。
而那些有大本事的真豪杰,诸如二龙山四位当家的,诸如林冲、花荣等人,反而表现出了异常的低调。
看官!人类世界有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越是绝顶高人,越低调谦虚内敛。越是没本事的死废物,越狂的没边。
这黄家兄弟便是此句名言的最佳注脚。
既然连晁盖的苦苦相劝,他们都不肯听,别人又何必再劝?即使你劝了,你就能保证他俩能听?只是空招来他们的一顿羞辱而已。
六山兵力齐出动,开至祝家庄下。
那庄子并不甚大,从外表上看,其格局与普通村庄也无甚异同,真不知到底有何玄机。
“哈哈哈哈!”黄龙在马上狂笑道:“就这么个破庄子,也值得这般兴师动众!弟兄们,给我上!”
黄延催动自家喽罗兵发起攻击,那祝家庄守庄的乃是祝氏三杰的师父,名唤铁棒栾廷玉,江湖上小有名气。他令人射住阵脚,倒提铁棒来迎强敌。
黄龙挥舞大刀,冲向栾廷玉,二人刀棒相交,战了二十余合,栾廷玉拨马便逃。
“这般废物,也值得如此大弄?哈哈哈哈!梁山真无将才也!”黄龙笑的都快岔气了:“弟兄们,给我杀!”
黄延见自家兄弟在这么多山头面前露了脸,喜不自胜,亦催军压上。
自古骄兵必败,狂人必亡,可怜这俩人的一只脚都已经踏进阎王殿了,还这般骄横!
林冲声嘶力竭的大喊道:“二位头领,千万不要追!”
林冲的好意被这两位狂徒彻底当成了驴肝肺,他们一直追到白杨树下,还在继续向前,这时在场的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大白天的,祝家庄竟然升起一碗红灯笼!
只有一个人例外,他从始至终都在观察着这里的一举一动,这个人就是武松。
他点点头,在心里暗道:“果然和《水浒传》中的说的一模一样,遇到白杨树转弯,无论路多窄也是活路,不转弯,路多宽都是死路。还有,祝家庄确实是以红灯为号,远程指挥众人放机关。”
武松真是个精细到极限的人!
他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要实地观察一下,以印证自己的判断,这样才能做到万无一失。毕竟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上阵参加这么大规模的战争,要说一点也不紧张,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自古以来,只有他这样谨慎戒惧的性格才是成大事的料,似黄家兄弟那般鲁莽,不过炮灰草料矣!
“啊……啊!”两声惨叫过后,黄龙就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他的身上插着一千多支弩箭,活像一只刺猬。只是这只刺猬那七窍流血的样子,不太好看。
“兄弟……啊!”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十多个挠钩从杂草丛中飞出,搭在了黄延的身上,他死命挣扎,这时头顶那棵大树的密叶中,突然降下一张大网,将他全身罩在,动弹不得!
祝家庄的伏兵尽出,取下大网,将他捆的野猪一般,押到两军阵前。
伞盖山的喽罗死伤大半,其余的全部弃械投降。
黄延跪地求饶,往栾廷玉的鞋面上不停的磕着头:“爷爷若能饶小人不死,小人愿为祝家庄效犬马之劳!”
“爷爷别杀我啊!求爷爷开恩啊!”
“爷爷饶命啊!”
“小人猪狗不如,杀了小人只会脏了爷爷的刀!”
“小人不过是一坨狗屎,杀了小人只会污了爷爷的名头!爷爷不要杀我啊!”
……
栾廷玉万分不屑的看了一眼脚下的这个怂包俘虏,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死老鼠。不久之前,这只死老鼠还表现的很英勇呢,好像全天下唯他独尊一样。
“斩!”栾廷玉朝刀斧手下令后,再也不多看黄延一眼。
黄延已经吓的说不出话,屎尿流了一地。
栾廷玉当着六山联军的面斩了黄延,然后令人用装满屎尿的盒子盛了黄延的首级,大大方方的送还晁盖。
那使者只是祝家庄上掏大粪的,此时他一脸轻蔑的看着晁盖,笑道:“晁天王,你手下还有哪条贱狗不怕死,只管来。”
说完扬长而去。
周通飞马而出,一枪插中使者心窝,使者身子一缩,倒在地上。
周通调转马头,回到众人面前。
这时只听武松压低声音对众人道:“晁天王,小弟已经全看明白了,他祝家庄尽是盘陀路,过了白杨树转弯,无论多窄也是活路,倘若不转,无论多宽也是死路,不是陷阱便是暗器!还有,他祝家庄以红灯为号,有劳花荣哥哥请出宝弓,射掉此灯!”
花荣张弓搭箭,似流星赶月,“嗖”的一箭,正中灯碗,直落落的射了下来。
“有劳武松兄弟带路,大家跟上!”晁盖道。
“众家兄弟,随我来!”武松单刀举过头顶,发起了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