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功夫,景禹寅已经拳收气散,候在一旁的金羽赶紧上前,将貂绒披风为其穿上,随后景禹寅踏着积雪来到望月八角庭内,杨茂与梅云方起身礼敬,景俞天道一声‘师傅自便,梅大人无需多礼’,便端起酒碗痛饮驱寒。
“殿下,梅云方现为黄门侍郎,日前殿下让老臣打探的消息,梅侍郎已经全都拢集带来,老臣大致梳理几样,您过目看看!”
景俞天放下酒碗,摆手推开杨茂的笔案录,冲梅云方道:“梅大人受累,稍后本王会派人将‘冬敬’送于大人府上!”
梅云方闻之躬身谢言:“多谢殿下!”
梅云方起身,冲景禹寅拱了拱手:“中都这些日子,传闻说骁武皇一军在北疆溃灭如何,对于那些事,老臣只当笑言,那些外人随风倒向,不知其中,误以为殿下暗中琐碎,但老臣眉清目净,自知殿下忠国忠君,又以弱势之兵血战北蛮,为保燕城,真可谓费尽心血,故而老臣就是粉身碎骨,也要把那些刁言杂乱给拦下,免得陛下为殿下燥心!”
一番话说的通透感恩,让景禹寅宛然一笑:“梅大人费心,此番恩情,本王自当谨记,日后大人有所需求,本王无所不往!”
“不敢,不敢,殿下,时辰不早,老臣还要入宫理事,先行告退!”梅云方说完躬拜,景俞天点头,自有金羽送梅云方离开。
待梅云方离去,杨茂笑言:“殿下,您可瞧见了,这个老狐狸简直狡猾到骨子里!话说的比谁花都漂亮,殊不知他与齐王、燕王殿下都有纠葛!”
“此可以理解,世子嫡选在即,我自身境况堪忧,他能为我行事已然出乎意料!”
景禹寅坦然说道:“师傅,自我从北疆回来,受诏接罪之后,你看看朝中还有多少人为我说话?连之前那些与我交集的各部官员都巴不得撇开过往,赶紧投到大哥或三弟队伍内!”
“殿下,您不能这么说!”杨茂将笔案录再度推到景禹寅面前:“那些人见风使舵,随势左右,离开也好,免得到时给殿下生出事端!”
“不说那些了!”景禹寅拿起笔案录大致瞧了瞧:“这老三还真不老实,自己托病躲祸,把骁武皇一军扔在我河西境内不管,现在见我境况堪忧,还使人暗中撺掇那帮子言官,揪着骁武皇一军溃灭的引头,给我下料子,实在可恶!”
“殿下,老臣已经查清这几个宵小之辈,现在,陛下斥令殿下固门自罪,看样子是不想深究惩治殿下,但若由得这些个宵小暗中放风吹言,怕是陛下经不住蛊惑,所以老臣建议…”杨茂说到这,目漏杀机,景禹寅眉宇微皱。
“师傅,你是说要把这几个人给…眼下中都格局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万一走漏风声…”
“殿下,小漏不堵,墙必枯之,这些人就是燕王殿下放出的苗子,能搅乱一毫是一毫,殿下现在之所以能够安然独居,全因河西军还牢牢握在殿下手中,若是陛下一时糊涂,朝风转向,陛下狠心收了殿下的兵权,解了河西根基,那时这些宵小就会变成大浪…所以,此事务必急行,让朝中那些人看看,我大夏秦王对北蛮是杀神,对他们同样是!同时也是对燕王的一种态度,让他掂量着!至少暂时别找我们麻烦!”
思绪的冲杂让景禹寅一时不畅,倒是身旁的金羽已经领会杨茂意思,转身离去,至于那笔案录,也被随手扔进火炉,在火苗侵蚀中化作灰迹。
解了眼下的杂事,杨茂面色一转,略微笑意的拿出另一份密书,景禹寅疑神:“这又是何物?”
“殿下,北疆战事结束,辽源、东州、骁武皇的请功书!老夫从中书阁的弟子手中得来的副书!”
“他们请功与我何干!”景禹寅略有不悦。
杨茂轻声一笑:“殿下,还记得小砀山一战,我为院下一学子出言脱罪么?”
景禹寅稍加思索,道:“师傅,可是你那书院的国子学士,好像叫林什么来着?”
“林仲毅!”对于这三个字,杨茂脸上闪出一丝自豪:“殿下,老夫果然没看错这小子,此番请功书上,秦懿与齐王殿下联名将他的名字缀在将校位首列,如此殊荣,意义深厚啊!”
闻此,景禹寅接过密书打开,上面工工整整写着百十个将校的名字,其后还标注着应得的功绩,在林仲毅明后,额外加了句‘弱旅袭敌,功大其身,实为良驹!’
“师傅,这林仲毅果然不简单…”
“龙驹加身,难能可贵,可眼下他要命入危机了…”杨茂话锋一转,让景禹寅皱眉:“此言何故?”
“他一个商贾出身的平家小儿,虽有大才出身,可刚不易折,早在小砀山,老夫就看出那耿廖对他嫉恨在心,故老夫借着殿下威望为其说言,保荐其都尉,率轻骑离军,暂时脱危,没想到此子数月转战,创下这般功绩,加之秦懿和齐王二人的谏言,至少位居偏将,但殿下别忘了,他师从我门下,而骁武皇却是陛下亲军,这之间的根由…对他而言可是无形的枷锁…”
听着这些,景禹寅思绪片刻,旋即明白其中深意:“师傅,如此龙驹,岂能受困于骁武皇的限制?那耿廖一中都庸将,您那弟子又功压其主,早前就生芥蒂,此番请功,那耿廖定然不容他,保不齐还要害他!”
“那是自然,所以老夫恳请殿下暗中使力,助此子一二,以此老夫对此子的了解,日后定有意想不到的回报!”
中都西山大营。
经过月余的急行军,骁武皇三军总算离开北疆,进入中都地界,在西山大营暂歇修整,接下来就是等候中都皇恩令,调选部分将校受封入城,在这数日的空闲中,耿廖下令,全军轮值操训,按照各营列的归整,可轮休离营,到附近的县镇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