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时了?”
林秀低声询问,唐传文躬身道:“将军,戍时三刻了!”
听此,林秀当即抬臂,强撑起身:“快扶我起来…”
“将军,您鏖战中军阵前,已经力竭,此时不宜强动!”庄非拦下林秀,奈何林秀秉性刚烈,硬是憋劲起身,待心绪稳固,林秀大眼扫去,诸将皆带伤立于近前,林秀道:“邺城战况如何?我军余部几何?”
“将军,我北安军此战损兵六千余,伤者五千余,除却减战,可战之兵仍有万余之多,且我军剿灭燕军一万三千余,俘虏败兵四千余,除了陆言被部下护着逃进邺城,其余将校或死活或降,经此推测估算,邺城燕军已不足千余,赵源校尉正率领先锋四营兵士围攻邺城,至多明日清晨,邺城就彻底归于我军!”
听到这些话,林秀面无变化,反倒看向唐传文的眼色沉重冰冷,唐传文心中一颤,并未多言,待片刻的宁静后,林秀起身,方化赶紧近前搀扶:“将军,您慢着点!”
“护我前去邺城城下!”
“什么?”方化等人闻之惊色,帐内,程达、陈官、苏文这些人立刻急声:“将军,邺城败势已定,城破只在朝夕之间,属下自当行战,你就好好歇息吧…”
“不必了!”林秀退下诸将:“此战已经超出我的预料,想来也超出陆言的掌控,我两军合起来有万余精锐亡命至此,甚是可哀…余下的之战,不该在鏖战拼之了…”
话到这里,庄非、苏文等人已经明白林秀心意,便令出中军营,旋即,方化为亲卫本部都队,焦褚为本部前锋,两相护卫林秀向邺城城下赶去、
邺城城楼上,陆言满身彷徨惊色,似乎他不相信自己败战给北疆青将小子,可几巴掌贴脸,痛意火辣四散,陆言才明白自己是真的败了,透过城垛向外看去,北安军已经兵锋跟进,将邺城围的如铁通一般,如此强杀态势已经明显。
“将军…本部近卫亲骑已经集结完毕,末将与三百骁骑死士必可保将军突出重围!”
丁辽匆匆奔来禀告,饶是陆言哀然无动,丁辽再言,陆言苍凉低声:“孙家坡一战…本将损了多少兵将?”
“将军,北安军鏖战许久,肯定疲惫不堪,末将有信心护着将军冲杀出去…”丁辽言不答问,陆言忽然暴起,他转身扑上,两只血红的牟子好似畜兽惊心,让丁辽心怕一息。
“本将问你…孙家坡一战,本将损战几何?有多少江淮子弟命丧此处…说啊!”
怒目相识,哀心冲体,丁辽强行憋下肺腑中的浊气,跪地道:“将军,此时邺城守军不过一校余,将者唯剩末将一人尔,其余人等…皆未冲杀出来…”
这话入耳,陆言目瞪血涌,瞬息之后,他三晃退身,若非有城垛托挡,陆言怕是要翻身摔下城楼。
“将军小心…”丁辽箭步突起,护身上前,结果一息过后,哭声暗出,丁辽细眼一看,陆言血泪满面,啜泣不止,其中哀怨愁思酸人心魂。
“三万江淮儿郎…就这么没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老天,难道那北汉青将真如将讳之名所意,奉北安大夏之威,行忠君护国之为?难道我等真就是叛逆贼种…不可佑之…”
“将军…末将无能,未搏战胜过北汉蛮种,可末将必然会拼死护卫将军离开,恳请将军不要气馁颓废…”丁辽泣声请命,可陆言身为江淮陆氏将门子弟,军行将途于南荣辉之至,此战于他真可谓天地转变,身砸于坑,粉躯碎骨…
泣声中,城下又传来北安军的叫战,一时间,城楼上的燕兵惶惶不安,丁辽听之怒火涨烈,当即要出城搏命,却被陆言止住,丁辽不解,陆言挥手擦去血泪,他道:“战已至此,北安军围而不攻,想来已经在迫心…林仲毅,本将真的后悔轻视与你…否则战果何曾会落到此步…”
自说中,陆言打开城门,远远看去,在北安军严阵将出的军列前,林秀立于前列,其将者霸气好似泰山崖壁上的青松,巍巍不可撼动。
陆言独骑迎上,北安军阵列前,李虎见之,当即要拍马冲杀,取了此将首级,以告慰北安军亡命的英魂,结果赵源挺起三刃刀,挡下李虎:“休要多事!”
“源哥,胜果就在眼前,宰了那燕贼畜生,邺城就是我们的…”
“我说让你切莫多事!”赵源二度叱声,李虎悻悻退后,跟着赵源转目中位处的林秀,也就片刻功夫,林秀也驱马上前,独迎燕贼将领。
“林仲毅…好一手后起冲战…”陆言哀心怒声,林秀轻咳数声:“尔位不正,如何能胜?我北安军是上奉天道,中奉皇恩,下奉义理,三道合一,若不胜,才是天不公!”
林秀顿了顿,言锋犀利,直顶陆言败痛之处:“尔部已败,是殊死抗争,由我北安军再战破城,还是即刻束手就降,奉上首级,还邺城百姓一个安稳…”
“林仲毅…你休要猖狂!”陆言被林秀将威强压,几欲发作,结果林秀杀意凸显,将陆言震的无以应对。
“陆言,降,你独死众生,乃本将给你的公道之途,战,群死无生,此乃天作叛逆之果!”
说这话时,林秀面目狰狞,杀气滚滚如浪,只把陆言压的喘不过气,末了林秀厉声:“孙家坡一战,桥帽、宋谦、陈时等二十余尔军将校皆以被缚,败兵四千余…你若不降,这些本可以活命的人都要处斩邺城旷野中,做天地间的无根鬼…陆言,你可想好了…”
“林秀…青嫩不自知,凭借勇悍而威名四海,不过浮萍之光显于暗流,某此为大意败战,若有来生战机,某必沉心杀你…”
陆言扯呼咆哮,旋即,这名江淮将领抽刀砍来,情急之下,十余步外的方化、焦褚瞧之变色,势要冲身护行,可近在咫尺的林秀却根本没有任何异动,似乎在他眼里的陆言不过弱将搏之,云烟之为,无所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