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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花瓣为棋?”
裴待鹤先是为此愕然,待他大略观看过整盘棋局后,那布局大胆却缜密,更是令他大感惊异。
终于理解,楚秀为何会破天荒收徒,还是一个女徒。
凤举指间拈着一片绯红色的花瓣,斟酌着下一步棋路。
“天下处处皆可为盘,世间万物皆可为棋,只看你是否能发现,是否敢跳出框架局限,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万物皆可?跳出局限,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裴待鹤兀自出神呢喃,忽然声色凌厉地质问:“你此话究竟何意?”
其实他会做出如此反应,明显是已经猜出了端倪,看来这些人第一意识仍是无法接受啊!
凤举淡淡道:“无甚意义。”
点到即止,她不会说得太明白,万一这些人实在无法接受,还给她捅了出去,至少,她没有明确的把柄。
她掰着手指数了数,似在自言自语:“算起来,灼郎抵达边界也就是这一两日了。”
在看过了凤举所下的棋局之后,裴待鹤当然不可能还认为她只是在无端随口而言。
这明摆着就是接着方才那句话在提醒他,那个该被他跳出框架局限选中的棋子,那个值得让他将不可能变成可能的存在,就是……慕容灼!
慕容灼!
一个异族之人!
开什么玩笑?
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裴公可要与阿举手谈一局吗?”
裴待鹤本想拒绝,凤举那几句话看似轻描淡写,却在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可是视线再次扫过那红黄相间的棋局,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吸引了。
不知不觉已经撩衣坐到了对面,从凤举手中夺过了一朵嫩黄色的花,扯出一片花瓣。
他发现自己这一方的棋局摆设得相当稳妥且严密,各方布局均匀,几乎不给对方任何攻城略地的机会。
他笑了笑:“小丫头,你这是赠了我一盘好棋啊,如何,可要对换?”
凤举扯下一片红色的花瓣拈在指间,扬眉浅笑:“多谢裴公承让,不过,不必。”
说着,裴待鹤便见她落下一子,红色花瓣的棋路很混乱,看上去完全被压制在黄色花瓣的势力之下,方才落下的一子也并未使这种处境发生任何变化。
他狐疑地抬眼看向凤举:“最后问你一次,当真不后悔?”
琥珀色的凤眸只是专注在棋局之上,红黄花色在那双眼睛里映出一片繁华。
对方无动于衷,裴待鹤感觉自己一片好心反倒落得无趣,端详着棋局,将手中的黄色花瓣放到了棋局一个星位旁边。
在盛夏的绿荫一隅,在声声鹤唳之中,两人你来我往,不知不觉已经将棋局下到了后半局。
裴待鹤由最初的稳操胜券,待到了后半局时,他的神情已渐渐发生了变化。
红子原本散落无章的局面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渗透了他的布局,以出其不意的奇诡偏招强势崛起,而他自己原本看似平稳均衡的棋局却在他毫无所觉时变得分崩离析,不堪一击。
裴待鹤手中的黄色花瓣毫无预兆,自他指尖飘然落下。
“看似均衡稳固的局面,其实根本经不起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顷刻间便会变成一团散沙……”
“输了……竟然输了……”
一道不属于两人的声音自旁边响起,凤举这才发现旁边的绿荫之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两个旁观者,楚秀与……
卢亭溪,那个曾在栖霞寺遇到的,为了逃避帮楚骜写九锡诏令而酩酊大醉的鹤亭名士。
满带着惊愕说话的正是他。
他和裴待鹤此时皆是同样的反应,一瞬不瞬地盯着棋局,魂不守宅。
一群鸟,四个人,却倍显寂静。
凤举悄然看向楚秀,楚秀冲她勾了勾手指。
“师父!”
凤举随楚秀离开了绿荫,将那两个发呆的人留在了原处继续发呆。
楚秀负手前行,脚下的木屐随着他从容的脚步在石子路上扣出“哒哒”的声响。
“将天下大势融入棋局,再演于人前,方才全盘皆在你的掌控之中,几日而已,你的棋艺又长进了不少。”
凤举浅浅一笑:“棋路即下棋者的思路,阿举只是侥幸揣摩着裴公的想法,在他决定与我对弈时,我已经先一步将棋局摆出了当下的局势,局势已定,棋子走势必会随人的思想而行。”
楚秀没有再多夸赞,但他心中清楚,这看似简单,但要将实实在在的情形以棋的形势展现出来,需要非同一般的巧思,以及对天下局势的透彻了解。
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能将天下大事看得如此透彻,委实令男儿都汗颜。
凤举忧虑道:“可凭着棋局也能看出,裴公他确实固守坚持,要他接受,只怕……”
“慕容灼要走的路非一朝一夕可成,而要众人彻底摒弃固有的执念,转而支持他,也不可急于一时。不过,你大可放心,真正心思通达之人,有时只需一个契机让他看破,便如江河入海,一旦冲出河道阻塞,便是一泻汪洋,无往不利。”
突然间联想到了什么,楚秀的神色间浮现出一丝凄楚。
他长叹一声:“哎,其实平辅之事对很多人而言,已然算是一次看破腐朽的契机了。”
凤举道:“楚大将军之夙愿,终有一日会成真!”
楚秀仰头望向碧空长天:“但愿吧!”
凤举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看,小声问道:“师父,您说那两位应该不会将今日之事传扬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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