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四爷是永乐侯,出了名的爱多管闲事,不,义薄云天。
他以永乐侯的名义指挥府城的官员,比陆铮同顾瑾更方便。
毕竟陆铮是隆庆帝默认的太子人选,在隆庆帝发热昏厥时,陆铮可以为百姓做一些安排,但是最好只做事,不挑头,给隆庆帝同京城或是府城官员留下急于夺权,收揽民心的印象。
当皇帝的人心思都很难猜测。
正常父子可以说的话,到了天家就不能说,说了就是错,就有不臣之心。
父子之间可以做的事,在皇帝同皇子,尤其是太子之间,力挽狂澜的皇子绝不会得到父皇的感激,或是欣慰儿子能继承家业,并把家族支撑起来。
反而面临得是无穷无尽的猜忌试探。
多少英明能干的太子倒在最后?
顾四爷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陆铮重蹈覆撤,尤其以隆庆帝专权的性子,最怕儿子染指自己手中的权利。
隆庆帝一旦怀疑陆铮,他宁可选个庸碌只能守住江山社稷的儿子继承皇位,也不会挑选能干的陆铮!
顾四爷再次起身,面容严肃冷静,“瑶瑶,外面的事就交给你们处置,爷相信你们的能力,一定能尽快平息时疫。”
“爹?”
顾瑶脑子里闪过果然如此,“您去陪陛下?”
她拽住顾四爷的衣袖,哽咽道:“我不让您去,我怕……怕您也染上时疫,怕您不能见到外孙。”
“我同三哥不需要您去陪陛下,您无需为我们承担风险。”
眼泪顺着顾瑶的脸颊滚落,“我宁可再辛苦一点,都不想您出任何意外。”
顾四爷抬手擦拭女儿的眼泪,“都说爷爱哭,你还真是爷的女儿。”
“父亲……”顾瑾挡在门口,“您不用去。”
他果决又坚定,没有任何的犹豫。
“也不全是为你们。”顾四爷掰开顾瑶拽着自己衣袖的手,“爷做不到无视陛下,愧对他对爷的好,爷染病时,身边有瑶瑶,陛下生病时,倘若都是奴才的话,他得多伤心。”
“何况爷不能让陛下宠错了人,爷是怕死怕疼,对真心宠过爷的人,爷……爷运气逆天,总不能死在时疫上头。”
顾四爷抓了抓头发,“瑶瑶记得给爷送药材啊,爷虽然陪伴陛下,可不想同陛下一起去了。”
顾瑶:“……”
顾四爷抖了抖衣袖,绕过顾瑾,走出房门,直奔正堂。
“三哥,我不想他去伺候陛下。”
“我知道。”
顾瑾语调沙哑:“父亲不会有事的,时疫还没完全下定论,陆侯爷的人也没来回话,就算陛下万一……父亲昨天一直同陛下一起,父亲除了拉几次肚子外,并没有发热,我听神医说过,似父亲这样的状况,即便接触时疫,也不容易感染。”
“还是有机会传染上的,毕竟同病患亲密接触。”
顾瑶招呼仆从做一些简单的防护服,给顾四爷多做几个口罩出来,有一层防御,总比什么都没有安心。
为隆庆帝看诊的大夫指定不能再放走。
顾瑾派人去京城,尽快接神医以及太医过来,而且不能惊动留在京城的皇子。
他得做好万一隆庆帝挺不过的准备。
顾瑾没有再去安慰顾瑶,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总不能出现最坏的结果。
顾瑾写了不少封书信,其中就有给未来岳父恒亲王同何大人的秘密书信,暗示他们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稳京城,等陆铮回去。
顾瑶选了最密实的布匹给顾四爷做宽大的衣服,而且一做就好几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儿,每个人都很忙。
等到陆铮得到确实的消息回来后,顾瑾和顾瑶同时看过去,陆铮面色很不好看,“安王的人并没因为安王失踪而放弃原先的布置,我们如今所在的府城就是安王原先计划的时疫爆发所在地。”
“抛绣球聚集大部分百姓就是引子?”顾瑶问道:“抛绣球的父女还在吗?”
“已经死了!”
陆铮冷冷说道,他怎么会准许他们还活着?
留着给度过难关的百姓鞭尸就好了。
顾瑶说道:“到底有多少感染的人?这些得尽快统计出来,把这些人都集中在一起,哪怕动用强制的手段也要把他们带出家门,亲人舍不得病患,可以理解,但是把病患留在家里,祸害得是一家人。”
“唯有强硬手段才是对百姓仁慈,如今只能以多数人生命为重。”
顾瑶快速说了一些常见的防时疫的法子。
顾瑾听得认真,“陆侯爷不如让人封了城中所有的药堂,除了官府之外,不许他们往外卖一味药材。”
陆铮说道:“我听说安王的计划时,已有所准备,储备了一些药材同粮食,解决安王之后,我以为用不上了,我一会儿下令让他们把药材同粮食运过来,在东城门征用一些民宅,安置染病的人。”
顾瑾同陆铮商量具体的布置,两人统一意见之后,顾瑾先出门去府城衙门。
陆铮喝了一口水,握着顾瑶的手,“别担心,情况没那么严重,毕竟安王也知道自己的分量,得时疫的百姓太多,他根本忙不过来,他想拯救得是百姓,想得到百姓的感激,而不是不可收拾的乱摊子。”
“我不担心外面的状况。”顾瑶自嘲一笑:“只担心我爹,多少人因此而死,我只会难受一会儿,毕竟他们不是我的亲人。”
“你同三哥也要注意安全。”
顾瑶发觉自己有操不完的心,根本无心去操心百姓啊,大事什么的。
守护好她的亲人,已经耗尽她所有的心力了。
陆铮安慰顾瑶:
“我吃过不少汤药,又有内劲护体,从小到大身体一直很好,我应该不会出事,而且我会帮你看着顾瑾,瑶瑶,你所在意的人,都不会有事的。”
顾瑶抱住陆铮,哽咽道:“记得你说过的话,保全自己的前提下,尽力救人,我只要你平安,而不是要力挽狂澜,为陛下牺牲一切的冠世侯。”
她就是这么自私,道德底线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