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宫,九龙殿。
权策昂首挺胸,目不斜视,一手撩袍,缓步登阶,挺拔如松,长身如鹤。
两边的东都千牛卫目光炯炯,直视着他,紧紧相随。
徐慧一路随行在侧,一路碎碎念,灵动双眸四散漂移,意外发现,武后站在高高的阶梯尽头,殷殷俯视着权策。
徐慧心底暗哼了一声,眼珠子一转,生出个坏主意。
快步向前跑了几层阶梯,跑到权策前头,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
“李旦写信给赵祥,让他化整为零,派千人兵马潜入神都备用”
“陛下在阶前迎候你”
权策面上波澜不惊,转脸瞪了徐慧一眼。
第一个消息,他还没有收到,但赵祥一旦有动作,千金公主和玉奴,定能有所察觉,他有足够时间做出反应。
第二句话,才是真正有用处的。
权策抬起头,看了看高高在上的武后。
她头顶着青天白日,身上的金色凤袍盛大奢华依旧,层层叠叠的锦绣,在胸口前头,向双肩绽放,抹胸襦裙,飘然在下,大团的白腻肉光,致致生辉。
权策没有如徐慧预料那般加快脚步,反倒放慢了步伐,悠悠然,像个外出踏青的陌上玲珑少年。
徐慧挠了挠头,有些费解,仰头看了武后一眼,却意外地看到她满脸温柔笑意,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衣袂飘飘的权策。
一君一臣,一男一女,有着不为人知的默契。
“拜见陛下”权策抱拳拱手,行礼如仪。
武后仍是那副笑吟吟的表情看着,从头看到脚,还侧身看了看他的腰杆胸腹,莫名满意地点点头。
“起来吧,朕急匆匆叫你回来,可耽搁了你的快活大计?”武后握着他的手,轻轻摩挲着,眼波如水,似笑非笑地打趣。
“承蒙陛下关怀,臣受陛下信重,委以重任,无论沙场上,还是朝堂上,从未让陛下失望过此番重任,虽有些特异,但,如同以往一样,臣绝不会让陛下失望”权策挑了挑眉毛,流露出些许得意之色。
武后甚少在权策脸上看到这般生动表情,不由开怀大笑,捧着他的脸颊,说得愈发露骨了起来,“哈哈哈,好一个厚脸皮,唔,沙场猛将,朝堂能臣,旁的地方,也是有本事得紧呢”
一对君臣男女,旁若无人,对话满是暧昧味道,旁边的徐慧如芒在背,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
不由得想到了前不久的密报,内卫一如既往无法近身,只能远望,权策和太平公主在光天化日之下做的事情,都能羞死个人,她都是当禁书,在夜半时分看的。
一会儿放浪形骸,是个风流公子,一会儿起居八座,是个威严权臣,一会儿又出口成章,是个温润书生,一人千面,令人目不暇接,难以索解。
“陛下,臣返回之前,曾得医生确诊,太平有孕,诸事不宜,还请陛下代为遮掩一二”权策抽回手掌,拱手为礼,神情郑重。
“你尽管安心,太平也是朕的女儿”武后当即应下,揽着他的肩背,一道返回宫殿,“说起来,你此番虽得了快活,但也是立下了功绩的,可要朕赏你?”
权策垂首推辞,“都是臣分内之事,万不敢居功”
徐慧听得糊里糊涂,朦胧间有丝丝直觉,权策在青要山上的风流阵仗,竟也是有目的的,是刻意让太平公主受孕。
她努力放轻脚步,跟在两人身后,方才她恨不得逃离,现在却不愿就走,而是想要多听一些。
倒是没有人赶她。
“朕允了李旦的保举,让边朝静出任军器监令,你意下如何?”武后在御座上坐定,让权策打横陪伴着她,武后斜着身子趴在桌案上,凑到权策面前,活像是一条丰腴的长蛇。
权策的脸色缓缓沉了下去,淡然道,“陛下旨意既定,臣并无二话,只是,军器监干系深远,涉及百工技艺,来往海量钱帛资材,非有大胸怀,大德行,大毅力之人,必然难以胜任”
武后脸上的笑容,仍旧维持着,接过宫女手中的茶壶,亲手为权策倒茶。
权策的隐晦反对,在她预料之中。
甚至,权策话语中隐含的威胁,她也能品出滋味,他势必会对边朝静出手,边朝静坐稳军器监令的可能性,极其渺茫。
他在朝中游走,诸多争斗,身段柔软,极擅妥协,但有些时候,涉及到商道、工匠等事,反而会格外强硬,如此姿态,一以贯之,并非刻意做作,也不是一时所需。
她不能完全理解,但她愿意尊重,毕竟权策的出发点,不是个人利益,而是她的大周天下。
“你是百僚之首,边朝静表现如何,自在你考验之中,若有错处,你多加鞭策提点便是”
武后有限度地做了让步,给了权策监督权,但边朝静的官位,却仍是力保了下来。
权策心思精密敏捷,瞬间便在心中做出了个决定,从容地道,“臣遵旨”
武后端起茶盏,饮了一大口,话起了家常,“权策啊,听说裹儿他们的玻璃,已经弄了出来,格物书院将正式开设,权竺也在那时与崔莺定亲?”
“正是如此”权策也啜饮了一小口,恭声回应,“格物书院,囊括百工,以金木水火土五行划分学业,招募了教习工匠三百余人,学徒两千余人,立在长安城南曲江之畔,若是进境反响良好,日后还会扩张”
武后笑嘻嘻地道,“你却是做的新鲜事,工匠只管执役罢了,还五行分科,又能教出什么来?”
权策但笑不语,并不解释。
“倭国国王鸬野赞良久留不去,似有内情,你可想好了如何处置?”武后侧身靠在了权策肩头,琼鼻贪婪地嗅了嗅。
权策伸手将她扶起,笑了笑,伸手为她揉按肩颈,“格物书院开设,二弟定亲,正是个合适场合,请了这女国王做嘉宾贵客,徐徐试探便是,想来不过是有事相求,允准与否,操之在我,陛下不必烦恼”
武后全身倒在权策身上,任由他拿捏,突地眼睛一亮,见大殿中,除了伺候的宫女内侍,只有缩在角落的徐慧,放下了心思,在权策身上蠕动摸索起来,浪态毕露。
徐慧艰难的吞下一口唾沫,只觉得武后这副模样,与她设计喂下春药的那个内侍,在她身上的模样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