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罗会难道真的通天了?文立万倒吸一口冷气,他还以为在民间社会,只有他是个通天的人物呢。
如果绫罗会真的像陆欣荣所说,江南纺织业的命脉被紫禁城里的某位大佬控制,这种垄断获得的财富,将是令人瞠目结舌的。苏常熟,天下足,这话可不是随便开玩笑的。
谁在控制绫罗会?文立万搜寻大脑中的明代史料,始终没有绫罗会的记载。正史没有,野史也没有。
万历皇帝朱翊钧年龄还小,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张居正似乎也没有有精力做这类事情。冯保有这种可能吗?抑或是某个皇亲国戚?当然某个朝中大臣也有这种可能。
这里面太复杂了,雾里看花,终隔一层,一切都是个谜。文立万头脑中一团乱麻,难以理清。
见文立万一脸懵懂不堪,陆欣荣笑道:“你别想多了,我只能说到这里。对你我来说,知道绫罗会的幕后人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就足够了。”
文立万理解陆欣荣不愿多说的原因,毕竟两人还没有熟悉到无话不谈的程度,但这些话已经足够让文立万感到震惊了。没想到苏州纺织业背后,竟有如此错综复杂形势,这让他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凉飕飕!
......
经营中高档布料的布店万鸿发开业了。
文立万请陆欣荣出面压阵,苏州纺织业的各路大佬,看着陆欣荣的面子,大都到场祝贺。
开业前三天,文立万派蓝舒鸿、大发、赵喜翠在山塘街最繁华路口摆了一张桌子,挂起一幅红布横幅,上面写着和广告画上一样的广告语:“大明最好的纺织品店铺——万鸿发”,然后三人吆喝着,免费发放三千八百八十八张装饰画(广告画)。
广告装饰画印刷精美,免费赠送,一时山塘街上人山人海,排队的人有好几百米,等着领这种印有年历的广告画。
排队领广告画的人越多,大发心头就越惆怅。
看着真金白银印制的广告画,被人一张张免费拿走,他心里很不是滋味。蓝舒鸿和赵喜翠的心情与大发是一样的,成垛的广告画越来越少,意味着扔进凉水盆的银子越来越多。
拿到广告画的和没有拿到广告画人们突然开始行动起来,他们纷纷议论新开的“万鸿发”布店,为什么敢称自己是“大明最好的”,一传十,十传百,来店里购物的人瞬间爆棚。
文立万为配合开业,所有商品一律按市价的八折销售,从陆欣荣纺织机房进的第一批货,很快就销售一空;又补进了两批,也很快售罄。文立万赶紧火速加进两批,才满足了购物者的需求。
这就是广告最原始的力量。
在文立万生活的二十一世纪,这种简陋的广告形式,已经烂了大街;而在没有电子传媒的明代,这种广告方式造成的轰动效应则相当巨大。
文立万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这不过是现代销售手法中很低端的一种,之所以引起轰动,应该是千年农耕生活模式下,缺乏广告刺激的商品流通突然被广告激活了。
大发乐得合不拢嘴,他仔细算了账,仅仅六天时间,万鸿发的营业额就达到了三百多两银子,不仅房租、印刷费全部赚回来,还有不少盈余。
大发对文立万说:“现在山塘街好多商家都学咱们,开始印制广告画了,咱们店里是不是再印一些?”
文立万摇摇头说:“别人都在做的事情,我们就没必要再跟风了。各店都印广告画,等于谁都没印。”
大发想一下说:“也是啊,不过这样我们店的营业额也会很快降下来的。”
文立万安慰大发说:“我们已经抢得先机了,营业额应该能稳定。下一步我还有大动作。我们肯定还能大赚一笔。”
“还有大动作?那太好了,我现在对老板您是彻底服了。以后怎么干,您只管吩咐。”大发眼睛睁得溜圆,满眼放光。他这次对文立万是彻底钦佩到家了。不是因为文立万是五品官,而是因为文立万看问题眼光远,判断力强,对什么事情都能抓住要害。
文立万说:“现在铺子已经开张了,以后就由你来当万鸿发的经理,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
“经理是什么意思?”
“就是老板的意思,也就是店家。”
“呃,这不好吧,店家还是由您来当,您才是老板。”大发有些惶恐,他毕竟是在张居正府上干过的,上下尊卑的概念非常清楚。
“老板也分大小,我是管全面的大老板,你是管店铺的小老板。你就放心大胆干吧。”
大发喜出望外,他原以为老板就是老板,就像皇上就是皇上,是独一无二的。现在明白老板可分大小,既然这样,我大发就要甩开膀子大干了!
一个庞大的商业计划已经在文立万头脑里酝酿很久,趋于成熟。文立万会按照自己的计划分步实施,最终利用自己的经济实力,把苏州官府、民间的所有问题了解的一清二楚,支持大权在握的张居正实施行政。
万鸿发布店的生意很是红火,店里又找了两个帮工。
大发干得有滋有味,万鸿发的营业额基本保持在开业时的水平。大发的自信心也迅速爆棚,每天在店里风风光光走来走去,指使这个,呼喊哪个,一副当家做主的模样。
看到大发带着赵立春、赵喜翠几个干得风生水起,蓝舒鸿感觉有些憋屈,文立万让他做些店铺维持秩序的保安工作外,并没有安排其它大的事情。
蓝舒鸿憋屈了十几天后,终于有些憋不住了,决定找文立万交交心。
他曾是皇帝手下顶尖的侍卫,威风凛凛,人见人敬。现在流落民间不说,整日里给店铺做保安,无所事事吃饱等天黑,空有一身武艺无处使,奈何呀奈何!
文立万正在看书喝茶,见蓝舒鸿黑着脸进来,已经明白了蓝舒鸿的来意。
蓝舒鸿开门见山,直来直去说道:“文老板,我心里憋屈,想找你谈谈。”
文立万笑道:“是不是没事干,憋出病了?”
蓝舒鸿哼了一声:“原来文老板知道啊。整天这么消磨时间,实在无趣。”
“来来,坐下喝茶。”文立万给蓝舒鸿倒了一杯龙井,“舒鸿,稍安勿躁。你现在只要练好你的武艺就行,你是锦衣卫一流高手,又在皇上跟前当过差,为何皇上派你跟我出来呢?肯定是有大事要办的。”
蓝舒鸿听了这话,情绪稍有安定,默默坐下,双手端起文立万沏好的茶,一饮而尽。
文立万从没见过这样的龙井饮法,笑着又给蓝舒鸿空杯子里又添了一道茶,说道:“舒鸿是个急性子啊。茶要一口一口喝,事要一件一件办。你在宫中干了多年,是懂规矩的,有些话我不好给你细说。”
蓝舒鸿赶忙拱手施礼:“在下一介武夫,明白上下尊卑。不该知道的事情,小的绝不打听。只是,只是大发那小子最近干得欢势的不行,牛皮哄哄说自己是小老板,很让人看不过眼,哼!”
文立万听出蓝舒鸿肯定是受了大发的刺激,才出现情绪波动。这两人一个是皇帝朱翊钧的人,一个是首辅张居正的人,他们既是文立万的帮手,又是文立万上司的耳目,这两人的心理波动必须及时安抚,免得胡乱打起小报告,也够他喝一壶的。
“这样吧,你可以在民间招募五个有武艺的年轻人,按锦衣卫的方法,把他们训练起来,将来会排上用场的。”文立万觉得还是先给蓝舒鸿安排些事情,免得他闲极无聊,走火入魔,在皇帝耳边胡说八道。
蓝舒鸿听见要他操练武艺,双眼发亮,霍地站起身来,拱手施礼道:“在下立即去办,一定按照文大人的要求,挑最好的小伙子训练。”
“舒鸿,以后还是称呼我老板比较好,免得说顺了嘴,暴露了身份。回头我给大发说,先支给你五十两银子,用作训练。不够用就跟我说,可以吗?”
“多谢老板。五十两绰绰有余。”
“你可以在店铺后院训练,训练尽量低调,不要让外人知晓。”
“这些人除了练拳脚,可否练兵器?”
文立万答道:“可以。根据个人特长选练一种兵器。”
蓝舒鸿有些犹豫不决,吭哧半天说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以后任何时候,有话都可以讲,不要憋在心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文立万回答的很干脆,他最反感限制别人讲话。
他刚来到明代的那天,同僚张丰予就企图剥夺他的话语权,结果让他无情怼回去,那小子才安稳了。
蓝舒鸿畅然说道:“操练兵器恐怕违反律例,有谋逆之嫌。”
文立万看着蓝舒鸿,突然意识到这人是给给隆庆皇帝、万历皇帝当过侍卫的人,他并非一介草莽武夫,对大明律法还是知道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