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立万一睹陆嘉仪芳容的美梦很快破灭。
陆家的苏州本帮菜正宗、精致,色香味俱全,整个饭局除了听陆嘉林胡吹神侃,却始终没看见陆嘉仪的身影。
文立万突然想起,明代大户人家的女子,是不可能与来宾在一个桌子上用餐的。更何况还是男宾。
不过文立万还是很高兴,毕竟他已经成功说服陆欣荣,陆嘉仪将出任万鸿发的CFO。
第二天,陆欣荣没有爽约,带着陆嘉林、陆嘉仪来到新机房视察。
陆欣荣仔细看了新织机的运行,织品的产量和质量,都超出了陆欣荣的预期,让陆欣荣深感满意。
他满脸都是笑意,心里对文立万赞赏有加,这小子还真有两刷子,头脑灵活,眼光准确,敢想敢干,有这样一个人辅佐自己,何愁不能成为全国纺织巨头?
文立万感到欣喜的是,又见到了自己的首席CFO陆嘉仪。
文立万属于“人来疯”性格,越是人多,表现越出众;越是熟人在,发挥越出色。
现在有陆嘉仪在场,文立万的表现欲瞬间暴涨。
给陆欣荣介绍情况的时候,文立万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把新机房的特色说得天花乱坠之坠乱花天。
每每说到得意处,就忍不住飞眼望向陆嘉仪,看见嘉仪眼中闪烁着赞赏的光泽,顿时心里感觉就像灌了蜜一样,爽歪歪。
“陆老爷,现在新机房已经开业,晚生以为应该给机房起个名号了,这样有利于今后品牌效应。您看叫‘陆嘉立纺织厂’怎么样?这个名字我想了三天两夜,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并且找周易大师莫不言算过,那可是上上吉啊。”
文立万知道大佬们最喜欢干的事情之一,就是命名。文立万直接说出纺织厂的名号,免得陆欣荣来了兴趣,给新机房起个老气横秋文绉绉的名字。
“为什么叫陆嘉立呢?”陆欣荣被这个先入为主的名字吸引了,暂时按捺住亲自命名的兴趣。
趁着陆欣荣的命名兴趣尚未爆发,文立万侃侃而谈道:“陆嘉就是陆家的意思,立呢,就是寓意咱们陆家,将巍然屹立在全国纺织业的地平线上。此外您的子女起名都有陆嘉二字,陆嘉立的第二层意思,就是这个新机房就像您老的另外一个儿子,将在您的关怀下茁壮成长!至于这个立字嘛,刚好晚生名字中也有此字,晚生就算沾一点您老的财气吧。”
“哦哈哈哈——,妙哉妙哉,这个名字起得好!正合我意,就这样定了!子萱啊,我要再有一个儿子,叫陆嘉立岂不更好?哦哈哈哈——”
陆欣荣竟然开怀畅笑的有些收不住,这个名号寓意独到,藏字巧妙,令他甚感满意,彻底打消了由他自己亲自命名的念头。
陆嘉林见状摇头晃脑说:“这名字还真有点咱弟的味道。陆兄弟你真是才华横溢,给我又添一位舍弟啊。”
文立万顾不上和陆嘉林打哈哈,他飞快瞟一眼陆嘉仪,只见嘉仪也是一脸快意,眼中满含春意,欣慰地凝视着他。顿时心头快意无比。
他假装没有看见陆嘉仪的神情,朗声吆喝道:“来呀,笔墨伺候,请陆老爷亲笔题写厂名。”
赵立春吆喝着几个伙计抬来一个长案,上面笔墨纸砚早已准备停当,只需陆欣荣捉笔题字。
只要题了字,这厂名才算落实了,陆欣荣再想改也就不大好意思了。
陆欣荣心情无比畅快,加之他本身就是书法家,看见备好的笔墨纸砚,周围又围了一群看客,顿时技痒难耐,提笔挥挥洒洒写了“陆嘉立纺织厂”六个斗大的楷书字体。
陆嘉林看后,问道:“把机房称作纺织厂,是否妥当?现在有个东厂,我们也叫厂,不要让别人误会了咱们。”
“陆兄不必担心,生产企业称为厂,那是早有先例的,正德年间已有此谓,估计后世会广泛沿用。”
文立万知道其实明代已经有不少企业用“厂”这个字了。比如《明史.食货志》就有记载:“正德十四年,广州置铁厂。”却不知为嘛东厂要凑热闹,也来用这个“厂”字。
“嗯,既然这样,那就按陆兄弟的意思办吧,厂名就这样定了。”陆嘉林似懂非懂点点头,感觉文立万说得在理,当着他爹的面,大喇喇一锤定音,似乎他是这里的拍板人。
陆欣荣乐呵呵看着儿子当场定板,心想儿子真是越来越成熟啦,当场拍板的那股劲儿,别提有多潇洒了。
“晚生还有一个想法,就是建立咱们自己的商标?”
陆欣荣有些疑惑,问道:“你是说商号标记?”
文立万说:“准确的说,是产品标志,听说嘉仪的工笔画不错,我们可以请嘉仪画一个可爱的蚕宝宝,再在蚕宝宝旁边,写上‘陆嘉立’三个字。商标就算设计完成,然后在刻印店印刷后,贴在布匹上;也可以在零售布料的最边角,用印章的形式,盖上这个商标。”
陆欣荣双目放出极其赞赏的光芒,说道:“好主意!有了这个商标,陆嘉立纺织厂的产品,就会有更好的口碑。子萱妙计横生,头脑真是灵活,嘉林,你要向子萱好好学学啊。”
文立万瞬间成为‘别人家的孩子’,他故意看着陆嘉林傲然一笑,陆嘉林龇牙咧嘴直翻白眼,扭头装作什么没看见,什么没听见的样子。
“我马上收集建厂数据,呈报陆府,请陆小姐测算成本,然后就可以加大投资了。”文立万看陆嘉仪一眼,心想CFO(财务总监)这个职位,可是要经常深入现场的角色哦,闷在深宅大院是做不好本职工作的。
但这话却万万不敢说,否则陆欣荣随时都可能免去陆嘉仪的CFO职务。
陆欣荣踌躇满志,意气风发说道:“好吧,你尽快收集数据,交给嘉仪测算。我呢,就着手筹备现银,三个月后开始扩大规模,子萱以为如何?”
“三个月后应该没问题。三个月之后,这几台新织机的数据会更加全面。”
陆欣荣说道:“那就好。明天子萱随我去拜访一下苏州知府谭令会,把开陆嘉立纺织厂的事情与他沟通一下,以防他从中作梗。”
“谭令会凭什么从中作梗?”
“嗨,子萱你是不知道哇,官府的手很长,无处不在。我们投资这么多的银子,没有谭令会点头,那是寸步难行的。他会找一百个理由,让我们投资的银子打水漂。”
明代中后期,商品经济萌芽刚刚生发,官府大员认准工商业是一块肥肉,对“吃拿卡要”有着浓厚的兴趣。
让文立万感到不解的是,绫罗会已经瓦解,绫罗会的头子李继也已经押解回京审理,谭令会与李继勾结,助纣为虐的事实明摆在那里,但苏州知府谭令会毛发无损,乌纱帽安然无恙继续戴在他的脑袋上。
这真是一个难解之谜啊。
明天且去会一下这个知府大人谭令会,也许会明白其中一些端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