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HjfmDNvZ8`*|1Qv0y5&w玉,你不想连累我,可你知道吗?我却已经来不及离开了。”
李纯收起了笑,一脸郑重又上前一步。
“在朱常安的梦里,太湖,小船,他与你被雷击中后,是我一刀砍下了他的脑袋。换而言之,他最终死在了我手里。所以,不管在那时,还是在此刻,我都势必躲不开,早晚与他决一死战!”
空气滞住,李纯的一字一句都在强烈冲击着程紫玉的耳膜。
她来不及去思索他怎会知晓朱常安的梦,也没时间去猜想他为何对自己说这个。他知晓了多少?他知道太湖,小船,雷击,他竟连自己是携恨而来也知道?……
然而这些与她此刻心头的震撼比起来,已是微不足道了。
程紫玉瞪大了眼,双唇发颤,双腿发软,整个人都靠到了树干上。她反手抱着树腰,死死盯住了李纯。
如波涛骇浪向她砸来,留下的,只有一地狼狈和理不清的细碎。
一瞬间,她的脑子是糊的。随后,便是五味杂陈。
她被雷击中后便陷于黑暗一无所知。
醒来后她有过很多猜测,她知道不管朱常安当时有没有立即死,是不是死在闪电下,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都势必引发一场大乱。
尤其是李纯,哪怕他只是眼睁睁看着皇子死去,他也必将会被追责。可他此刻却说,他一刀砍下了朱常安的脑袋,那么……皇帝怎会饶过他?
即便皇帝对他网开一面,那岸上也都是朱常安的人,他们岂会放过他?
所以他必死无疑!
所以上一世她的报复,还是害了他!已经害了他!
所以他才说,他已经离不开了。
朱常安此刻尚未完全记起前世,可待到他所有记忆都回来,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短短一个多月,他已能凭着那点零星的记忆将支离破碎的名声再度扶起,那么待他全面掌回先知,一定会比自己更容易利用他作为皇子的优势!他一定会更迅速崛起!他一定会找李纯报复!他一定会想法子报了前世的血海深仇!
程紫玉没有去质疑李纯的言语。
因为她想起来,那日她去王家试探,朱常安最后梦中的恐惧不是因为雷电而是喊了“李纯”。当时她不明白,可原因竟是如此!
这么一来,全都解释通了。
所以的确,李纯已经被自己拖下水了。从上一世开始就是!
上一世的最后,虽然没有李纯的出手,朱常安也必死,可无疑当李纯让朱四眼睁睁看着自己身首异处,更是让他没法容忍的。
原来从上一世开始,她便已经欠了李纯一条命!欠了他一份情!她最后报了的仇,也有他的一份力!
可她……
不值得!
她这辈子都已还不清,上辈子的债,她又如何去还?
看着程紫玉双面脱色,摇摇欲坠的样子,李纯知道,她还沉浸在她的思绪里。他微微心疼,很想将她纳入怀中。
李纯这么做,除了表白自己,也是为了微微一试。
果然他只用了这一句,便让她失了清明。果然她一下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果然她是与朱常安一样的状况,他们两人都带了先机,朱常安的梦是真实的!
若不是,此刻的她应该开始取笑自己胡乱搬弄梦境了吧?
其实李纯很想知道,她和朱常安究竟有过什么牵扯;她身上究竟发生了如何悲剧的故事才会让她不惜用命去报复朱常安;此刻的她又是个什么状况,掌了多少的先知……
可他不忍心开口,他怕触及她的伤。
他想,有一天,她一定会主动开口告诉他的!
此刻的他,只有一个迫切的目的!
她正痛惜地看着他,没有质疑,只有不忍,带着一丝心疼。李纯微微一叹。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若我遇上你是宿命,若过去的是悲剧,若你想要改命,我愿意与你一起!你要对抗,带上我,我帮你分担。你要跑,我帮你顶着壳。两个人的力量和陪伴,总要比你自己单兵作战强吧?”
微微打颤的她身后,有皎月正在升起,清亮,明净,纯粹。日落月必出,这是天道。种因必得果,这也是天道。
话已至此,李纯心头一热,上前一把拽过了程紫玉,将她重重按到胸口。他看着月,守着她,露出满满自信。
对他来说,纵有天道存,他也不信命!
他只信自己!他要带着她披荆斩棘!
程紫玉撞进他怀里,她下意识挣扎,可他将她箍得紧紧的,他的温度气息包围了她,强有力的心跳叫她心安,坚定的怀抱叫她镇定。
她……竟是体会到了一种她一直求而不得的感受——踏实!更准确来说,是安全感!
这是前世今生,她一直没能谋得的宝物!
她一直站在高处,试着展开羽翼保护她在乎的一切。哪怕是在她与朱常安同一战线的那些日子,她也从不知安全感为何物。很多年下来,她几乎都已习惯了带着使命咬牙去守护,而不是被守护。
突然而至的踏实安定竟叫她有如释重负的幸福感。
这一刻的她,才突然感受到她其实错了。
刚刚她说,她和他不是一种人。
这不对!
她与他纵然很多地方都有天壤之别,但有一点,他们是一样的。
他们都寂寞!她的寂寞是源自家族的压力!
她和他一样,习惯了无人分享喜悲,无人帮着决策,只靠自己一个人去抉择。纵然她有温柔入画,他有夏薇等人,可这些人只能听命,而没法真正与他们共分担。
上一世她扛得太累,扛到后来便犯了致命错。
这一世她要扛得更多,她的责任也越大,面对更凶险反扑的同时,她还要为家族赎罪。
从她醒来的那一刻,她便下决心一切都要靠自己!
所以当他如此直言表示愿与她一道对抗和分担时,她的心头竟是生出了巨大
的心安。
她有些凌乱。
她清楚被他这么没由来地抱着不应该,她明白若是为了他,她便应该拒绝。可此刻的她竟是贪心的。
心安的感觉太稀缺,让她忍不住伸出想要推开他的手又无力垂下。
有什么热流划过心头,最后在眼眶聚集,变成了热泪坠了下来。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情绪。是弥足珍贵的感恩?是同样寂寞的相惜?还是不得不放手的惋惜?……
李纯察觉到了她的泪,将她抱得更紧了。
他只听见自己心如鼓击,他再次确认了他究竟想要什么。
他没有说话。
不是词穷,而是不敢说。
他看见她犹豫了几次来试着推开他。
她好一番挣扎后,才任由自己抱住了她。
这一刻他不敢动,不敢说话,生怕惊醒了她,生怕她还是要拒绝她……
可这样的怀抱太奢侈,也不合时宜,明知不可为,程紫玉又如何会眷恋?
“对不住,我失态了!”
她一抽气,擦干了泪,坚决推开了他。“我上次说,我不嫁人,只想为程家招个女婿的话并不是为了摆脱你而撒的谎。是真的!我二叔被逐出程家那日,我已在我程家祠堂发誓不嫁人。所以,你我不可能!”
程紫玉知晓李纯那势在必得的性子,她若要他死心,便必须得干净地回绝。
“你我惺惺惜惺,可以做朋友知己,不一定非要以过日子的方式。你我一样可以相互帮衬,相互分担和陪伴!
我生就是一手艺人,既高攀不起你,也不愿意抛弃家族背井离乡。而你生就是做大事的,如何入赘商户?
你若真那么做,伤的是圣上和朝廷的颜面,雷霆之怒,我程家担不起!所以,你我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你的心意,我很感激……”
“给我点时间!”李纯拿手指按住了她的唇,止住她即将出口的最后回绝。
他的手指由于常年握剑,所以密布了一层毛糙的茧。按在她唇上有种扎人的疼,程紫玉清晰感受到了他手指的力度,那全然都是坚决。
“你是十四没错吧?”
程紫玉点头。
“你讨厌我吗?”
程紫玉摇头。
“你祖父还未选中你的夫婿吧?”
程紫玉继续摇头。
“那就行了!”
他微微一笑。
“给我时间,快则三年,最多五年!我上门给程家做女婿!到那时,你也就是十七八,成婚也不算太晚!
我有银子有产业,有手下还会赚银子;我疼爱你喜欢你愿意照顾你;我没有家人所以自会把程家当作我的家;我愿意带着我的所有产业入赘程家;也愿意遵守你们程家不纳妾无庶子的规矩……这样够不够?
这天底下都没有比我更适合的女婿人选了吧?老爷子喜欢我,我会让你也喜欢上我,那么,既然你也没有知心人,那就等我几年好吗?”
程紫玉几乎张大了口。
她不敢相信!她不信这样的话从这么个天之骄子口中道出!
所有人都认定的这个将来会封侯拜相,身在朝野一人之下,得了圣宠的将军说会要带着产业入赘自己的商户之家?
这意味着他要放弃京城打拼来的所有,放弃锦绣前程和无上圣宠,意味着他要摒弃权势,背井离乡,离开他足以呼风唤雨的位置……这怎么可能?
可她看着他的眼眸,依旧那般清亮,赤诚无疑!
“太难了!”
心头虽热,可她还有几分清醒。
她不是怀疑他的能力,而是前路的阻害实在强大!
即便不去想朱常安,可皇帝会放他?
程紫玉自认对皇帝是有一定了解的,皇帝用了这么一颗信任的心去对待他,对他比对皇子们还好。可当这位中正大将军某一天撂挑子说不干了,对皇帝来说岂不是等同于一种打脸和背叛?皇帝的宠信尚且不如一门商户的诱惑,皇帝该是如何的痛恨?
皇帝的狠毒……她有数!那依旧是害了他!
所以,程紫玉坚定地摇起了头。
“你听着!”李纯却握住了她的肩,不容置疑地对上了她的眸。
“那不是你要考虑的!我自会想办法!有几年时间的运作,我有信心可以除去毒狼,也可以摆平祸害,你信我!你要对我有信心!
你若不信,那好,你不是要还我人情吗?那么,把人情都还到这儿吧!我用不着你答应或承诺什么,我只要你和程家等我几年!你……可以吗?”
他将姿态放到了那么低,她还能去拒绝吗?他那么有信心,说得她心头滚烫,说得她都想要与他一起奋战了。
“好!我答应你!”程紫玉应了。
他的眼眸太好看,就冲着那两簇光,她也得应。
若不是为了让老爷子心安,她重活后压根就没打算要嫁人。而她最开始说要招上门女婿,也只是一种权宜。
她的前路将越来越难,她并不想祸害他人。老爷子忙着为她谋划,即便哪日真有合适人选,她也会想法子拖延。
此刻突然冒出了一个他,愿意承诺下五年之期,其实对她来说,刚刚好!这至关重要的五年,足够落定上一世的冤孽了!
而有他这么个出类拔萃的站去老爷子的跟前,也足够让老爷子安心了。
当然,这段时间他若改变了主意,他若看上了他人,他若还有其他羁绊,他最终若要反悔,她也不会怪他。她一样会给他祝福!
而若五年的时间,他与她真的可以荡平所有的阻碍而在一起,那么同生共死的伙伴结伴走完人生又有何不可?更何况她还欠了他一条命?……
可事实上,她心底里也有一个不理智的声音,一直在叫嚣着答应。她面上不愿承认,可心底却难掩一种欢愉和期待。
此刻的他冲她笑得那般温和,他打开了双臂。
她伸出了手。
他紧紧搂住了她,她却敏锐觉察到了他手掌的微微颤动。
这是一个干净温暖没有杂念的拥抱,就此立下了一个约定……
“夏薇!”李纯难掩欢喜地吼了一声。
远远地,便闻一女声应答了一句。
“去把东西拿来!”
“是!”
不一会儿,只见夏薇几人抬着一口大箱子上了来。
“这些……是信物也好!部分嫁妆也罢,你且留着!”
他拍了拍她的肩,吹了一口哨。
他的马儿应声而来。
“你……走了?”
“我要去程府大宅!”
“啊?”
李纯嘿嘿一傻笑,翻身上了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