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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虹倒是没想到程紫玉也在太后这儿。
她先是心头一喜,程紫玉对她不错,那她此刻这个可怜模样直接相求,或许对方会怜悯她,或会漏些口风给她?
但她一细想,心头又是一咯噔。
她今日来的目的有二:一是打听魏家和王家之事,另外便想打听李纯的病情。
可……
眼前的程紫玉正在和太后有说有笑,尽是废话。
魏虹知道程紫玉与李纯感情很好。可李纯若真病了,程紫玉怎会不在家里待着侍疾?将军府又没个妾室,谁照顾李纯?他们还是新婚呢!程紫玉又哪来的心思在这儿闲聊?来了也得迫不及待要走吧?
“我跟祖父要了御醉的泥料,打算给您做一对茶宠。”程紫玉拉着太后正笑到:“这次您想要仙猴呢,还是麒麟?”
“哀家上次不过一提,难为你还记得。不过拿御醉做茶宠吗?有些暴殄天物了。”
“……”
魏虹跪在殿外听着两人一堆堆废话,程紫玉还答应明日就送图纸过来。
明日还来啊?
魏虹了然,深吸一气。
所以……不但李纯没病,只怕李纯压根就不在家。
这一判断还很快就得到了证实。因为太后还留了程紫玉饭,而后者二话没说便应下了……
魏虹有些口干舌zao,王爷说李纯很有可能南下去找扳倒他的证据了,难道是真的?
恍惚间,太后终于传了魏虹。
魏虹抹着眼泪,拿了朱常珏教的借口诉了一遍苦。
说珏王心情不好,认为正是她的一心求名分,害得贵妃成了谨妃,才有了之后一系列恶果,于是刚刚珏王对她大打出手。
魏虹说,她后悔了。能否请太后收回成命?她不愿待在珏王府了,她想要回家……
太后冷笑了起来。
当自己这儿是菜市场?
当日自己愿出手相帮已是魏虹天大的福气,她只是个侍妾,本就是个玩物,她早先不知道?挨打受骂不是天经地义?
就是普通人家也没有侍妾想来来,想走走的道理。更何况这还是皇室。进来不易,出去更是完全不可能!而且她的身份是自己这个太后金口玉言定下的,眼下反悔不是打自己脸?
“哀家可以给你做主。”太后一哼笑。“这样,最近正好在彻查珏王。你若觉得与珏王恩断义绝,那哀家便给你一个机会状告他吧。”
“啊?”魏虹一懵,差点吓傻,刚要夺眶而出的一颗泪也都吓了回去。
“一会儿你写个正经诉状也行,写个控诉信也罢,把珏王如何折磨你,虐待你,rou躏你的经过都写出来。哀家自会安排你离开珏王府。你想回家也可以,只要等到珏王彻查结束。但期间恐怕需要你上公堂亲自指控,你做好心理准备。”
魏虹张了口,傻了眼。
给她十个胆也不敢。自己爹还在那人手上,若离开珏王府,那她连荆溪家都回不了了。而且,她喜欢珏王府!
她吓得赶紧磕头,直言不敢。
“那便滚回去!珏王府就是你家。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出嫁从夫,忍着!”太后看见魏虹就烦躁。“芳嬷嬷有事找你,回完话找王给你上个药就回去吧。以后就别来了,哀家也不会再见你。你自己好自为之。下去吧!”
其实魏虹不知,她刚刚已经错过了一次最好的保全机会。太后念在当日魏虹是她开口确立身份的,所以已给魏虹指了一条路。
魏虹若真照办,就凭着太后的那层颜面,今后日子也不会难过。不一定有荣华,但富贵一定是不在话下的。
只不过魏虹身在局中,看不透形势,又受限于野心和脑力,还不知道她究竟错过了什么样天大的机运,以至于到死前,她都在捶手顿足没有把握住眼下这一刻……
此刻的她,正在对太后让她去王那儿上药而沾沾自喜,觉得今日两个任务都能完成,也算是扬眉吐气,价值得到了体现,觉得自己比窦王妃还有用,至少能帮上王爷。侧妃之位,稳了。……
两刻钟后,魏虹正在王跟前哭。
王看着她高高肿起的颧骨,充血的下颚和嘴角一动就往外渗血的伤口,忍不住感叹朱常珏下手之狠。
王也不由失笑,狠这一点,算是老朱家几个皇子的共性了。
魏虹并没有质问王为何让魏家王家脱离关系,而是按着朱常珏的示意最大程度激起王怜悯,苦求王帮忙。
“咱们到底是一起长大,隔阂矛盾再多,你也不想看我死吧?眼下形势那样了,你若不帮帮我,难道要我和珏王一起死吗?”
魏虹只意在试探。
王眼中的确闪过了一丝不忍,欲言又止后还是道:“你先上药吧!”
魏虹那点巴望顿时碎了个稀巴烂。
王果然没说“你一个小小侍妾,天塌下来也砸不到你头上”之类的情理话。她竟然没反驳,所以她是默认了自己会和珏王一起死?默认自己会走到那一步?
魏虹又是反反复复“表姐”长,“亲戚”短地一顿求。
王被她烦的受不了,一下就怒了,伸手推开抓了她袖子不肯放的魏虹。
“你既然离不了珏王,我有什么办法!我警告你,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我不是你表姐,也不是你亲戚。你男人是珏王,有事你找他。你姓魏,有难你也别找我,找你爹去!”
王转身就走,并挥手就招来了个宫女,让给魏虹上药,任由魏虹在后边骂她“狠毒”、“白眼狼”,“没良心”……也没回一下头。
魏虹上完药便被宫女带着离开。
经过慈宁宫假山,她却瞧见假山边投出的两道人影。她一眼便认出是程紫玉和王的影子。那两人正在假山后说话呢!
她心下顿时快跳。
慈宁宫是太后的地方,两人定是说话不方便才找了这个隐蔽处。那两人有秘密!
机会到了眼前,魏虹自不会错过。
正好肚子有些疼,她提出想回去刚刚屋中更衣。宫女只能陪她返回屋中。
倒是运气不错,她刚好信期来了,给了宫女十两银子,让帮忙去找份月事用的全新棉条来。宫女瞥了眼,见她亵裤还真就染了红。
月信来了,宫女自不怕她没有措施便到处跑,让她安心等一刻钟后便先出去了……
魏虹叹了一声,信期晚了几日,还以为有希望了。到底还是没能怀上……
确认宫女离开,她赶紧出来,小心往假山后边走……
多亏了她小心翼翼先观察一番,果然就发现了站在假山顶上阴影后的柳儿。她一颗心都差点蹦出来,若贸贸然站过去,一定被抓个正着。
哼,还好。前一阵太后抱养小皇孙的那日她把慈宁宫转了好几圈,倒是知道从花坛爬过去也能到达假山的。
在一番擦破了掌心皮肉的代价后,她总算如愿躲在了那几人的视线范围之外。
她的预判真是不错。
她走近时,正听得程紫玉在警告王。
“你做的不错。就得离魏虹远些。朱常珏很快就完蛋了。”
“魏知县会被牵连吗?”
“傻子,不是魏知县。而是朱常珏会被清算,到那时所有与他相关的人都会倒霉。”
“紫玉,你能不能告诉我,朱常珏犯的究竟是什么事?怎会那么严重?连王家也会深受其害吗?”
“事关重大,所以我不能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等那罪名出来,绝对惊掉你下巴。”
“可万一证据不够,不构成罪名,王家老太爷一定会收拾我的。”
程紫玉低低笑着。
“我们如何会打无把握之仗?你别忘了,这次可是太子,哲王和我们的联手行动。朱常珏在江南势力不小,可康安伯何尝不是?太子又何尝没有暗势力?我家那位可是接到了哲王的密报才赶过去的。”
“是啊,是我傻了。”王无奈笑起:“若无直接证据,怎会劳动李将军这一趟呢?我明白了。不想这些了,紫玉,出宫后,我请你去喝茶吧?”
“那不成。别忘了我家那位还在‘病’着,我还得回去打掩护,安排大夫上门呢。”
王噗地笑起。
“辛苦你了。一人唱两人戏。”
“嘘,小点声……”
“……”
魏虹捂着自己嘴,吓得心惊肉跳,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她怎会知道程紫玉两人正透过假山的漏眼在看她,也是故意演了一场戏给她。
王一叹:“这人,还是一贯的自以为是。果然一点没怀疑。”
“她若不是自以为是,昔日怎会连朱常珏的主意都敢打。她就是太有自信了。”
“还是你想的周全。既要放消息给她,又不好放得太简单明显。可难度高了又怕她得不到消息。既得给她支开闲杂人等,还得帮她打消疑虑并算着她的进度。以她的性子,绝不会对咱们起疑反而会认定她自己是天下奇女子。”
程紫玉笑容深了一些。
“这是配合后的最后一场戏了。对方既然抛了小鱼入网来试探,那便是信了。再有你我这拨配合,那大鱼该上钩了。之后的走向,便不是我能控制和猜测的了。按着那人的性子,一定不会坐以待毙。虽不知他会如何应对,但希望这次,可以将他连根拔起!”
“你看他大概会何时动手?”
“快的话,一两天。慢的话,往返一个江南的时间吧。”程紫玉是真不知。朱常珏究竟保存了多少势力,会做怎样的选择……
同一时间,朱常珏几乎快被逼疯了。
刚过去的这段时间里,还是没有好消息。
吉祥学着如意的样子,将一份完整的指控递去了顺天府,送出了一大堆他和谨妃的证据和罪名。
此外,吉祥还确认了他们母子要暗杀如意灭口。而这一条也间接证明了朱常珏对熊家的绑架杀人的动机。如此,熊家一案和如意一案前应后果加各种板上钉钉的证据已经完整。
由于在彻查,所以顺天府打算等所有案件全部整合后再一次性传审朱常珏。所以这些基本定论的案件都暂时被封存,只等朱常珏本人最后的辩驳和御览后便能结案。
朱常珏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
等到一切盖棺定论,他便完了。
在焦躁的等待中,朝上的消息也到了。
今日早朝,果然第一次出现了朱常珏涉及盐运和河运,要求细查的指控。同时,扬州的巡盐御史也被弹劾了。
有言官更直接要求大清查,盐运河运国之根本,万不可半点闪失。若有问题,必定从上到下都躲不开,所以哪怕是布政使司这样的大官也脱不开责任也必须在彻查范围……
这样的消息在朱常珏听来,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布政使司说的可不是冯源?若无物证,那帮老狐狸敢兴风作浪?
然而才过了不多久,朱常珏又听闻,有御史严某私下见了皇帝,直指朱常珏有疑似运营私盐的买卖。
皇帝大惊。
他觉得长子可能会从盐商那儿收好处,参与盐运也有可能,但“私盐”两个字却是与国家对着干了。他也是直接吓了一跳。
他问证据。
那老臣面不改色表示证据已经在搜集,短期内便会交到御前。
严御史声望不俗,面对皇帝的接连质问面不改色,铿锵应对。
皇帝最终暴怒了!有人在挖他朝廷的墙角,这事哪怕不是真的,也不能不查!皇帝在下了彻查令的同时,还招了顺天府尹将眼下搜集到,所有关于朱常珏的控诉整理一份到他御前……
此外,内阁上下和都察院几位高官也全都被皇帝叫到了御书房……
朱常珏心底拔凉。严御史不会拿前程和一世官声开玩笑。若没有把握,这便是欺君。所以……他一叹。
这个声势,他兜不住了。
魏虹正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她将来龙去脉全都说了一遍,又将得到消息如何不易和惊险添油加醋讲了一遍……
而朱常珏只冷冷笑着。
果然,都与他的猜测一致。果然,李纯不在京中。果然,他是去了江南。果然,是几方势力的联手,果然,朱常哲已经有了证据……
那么,等李纯回来,证据是不是就完全了?到时候,便是他彻底完蛋之时!再加上朱常哲查到的“刺杀”相关,哪怕证据不够充分,疑心的父皇也会信了吧?
而且,父皇的作为已经表露出了他的态度。公审,朝堂,再到此刻毫不顾忌他颜面,召集了所有高官到御书房的行为,分明是一种私下对他前程的审判……
父皇,是要彻底放弃他了!
他,没时间了,所以不能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