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向红买了那茅草屋,别管屋顶到底是盖的茅草还是瓦片,那就确实还有这么块屋场,不过那块屋场有也跟没有似的——
住村里不好吗?谁耐烦每天都要上下爬坡才归得了屋?而且住那里独家寡户的,半夜里会跑来什么野兽或者出了什么事,喊人都喊不及!
安向红边说边注意看着侄子的表情。
他承包那几亩竹林和买下那几间茅草屋的时候,安立东早就参军去了,安向红故意说得含含糊糊的,一般不知情的人听了,都会以为屋场就在山脚边儿上。
青龙山的山脚,就在村子尾,从村头走到村尾,也就是半个小时,不过村头朝着去镇上的路,住的人多些也热闹些,村尾就偏僻多了……
“那块屋场上虽然修的只是个茅草屋,但是墙是黄泥砖砌的,结果着呢,打扫打扫就能住人,而且面积也大,有三分多地……离村里是有点距离,不过你年轻人也别发懒,别怕多走几脚路……”
安向红含糊不清地介绍着,安立东大概也是不想多扯皮了,不等田老全阻拦,一口就应了下来:“好,那就换给我那块屋场吧!”
王春花立即如释重负。
半山腰那儿对她家来说有也差不多算没有,能拿那块儿抵了安立东在这里的屋场,简直就是白捡的大便宜!
田老全急地跺脚:“不成不成,那儿哪行呢!”
一边的田家斌也赶紧帮腔:“东子哥,你不知道,那地方是在青龙山半山腰去了,那里连电都没有通的,拿那块地方换,哪里抵得上你原来的屋场——”
明显就是当大伯的占了侄子大便宜啊,以后说嘴还说不得,安向红两口子肯定逢人就会说是侄子自个儿要换的……
一直缩在人群后面的安老太忙探着头喊:“怎么就抵不上,东子一出去就是这么多年,我都还没问他要孝敬钱呢,他不要养老的啊!”
这么算算,好像也对?
村里有公道人瞅着安立东最后还是吃了亏,心里气不过,躲在人群里故意扬高了声音:
“安老二虽然走了,安老大不是还在吗?又不是没有儿子,哪里就要孙子来养老了?
再说了,安老太你又不是只有东子一个孙子,大房还有三个呢,怎么不说让那三个送孝敬钱?”
王春花小刀子似的目光刷地剜过去,想把说这话的人找出来。
安建军也立即走上前,恶狠狠地扫了人群里一眼,威胁了一句:
“谁说我们没送我阿婆孝敬钱了?你们还一天到晚扒着我家墙头看了是不是!以后见着扒我家墙头的,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人家在自己家里孝没孝敬,外人怎么知道?这事儿谁说得清楚?
安建军这话驳倒是驳得对,就是他冲着大伙儿嚷嚷的语气太冲太恶劣了,再加上还有那句威胁——
他这头刚说完,人群里头不知道哪个二皮脸的小伙子就故意嗲声接了一句:“建军哥,你把人家弄死去算了~~”
大家轰的一声都笑开了。
向晓月跟安建军新婚不久,夫妻两个正是喜欢黏乎的时候,农村这房子,再是青砖大瓦修得气派,它也没那么隔音啊。
所以一到夜晚,村里有几个四六不着的小伙子就心照不宣地扒墙头跑去听房。
本来嘛,村里除了村长家里买的有一台黑白电视机,其他也没什么娱乐活动,晚上电视节目一放完,大家除了为爱鼓掌也没别的好做的。
谁家男男女女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菩萨,结婚的人谁还没做点儿那事?
被那几个浑小子听了也就听了,那几个人也知道这事儿就是听个乐子,往外头说出去就有些下道了。
但是谁让今天安建军态度嚣张得太讨人嫌了呢?
再加上被威胁了那一句,有个浑小子气不过,就捏着嗓子把听来的墙角喊了出来。
站在屋门口看热闹的向晓月臊得满脸通红,头一扭就钻回屋里去了。
安建军气得直跳脚:“刚才是哪个龟儿子鬼叫的!你给老子站出来!”
安老太和王春花两个也叉腰破口大骂:“哪个有娘养没娘教的东西,尽往下三道走,以后生孩子没**儿——”
眼瞧着场面又要闹得不可收拾,杨德胜胀粗了脖子暴喝了一声:“都给我闭嘴!再吵你们这屋场就别换了!”
安家大房几个人顿时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似的,齐齐噤了声,片刻之后,王春花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一个大男人,一口唾沫一口钉的,说了换的,还能不做数?”
杨德胜狠狠瞪了王春花一眼,黑着一张脸,气咻咻地看向安向红:“青龙山那屋场东子既然愿意换也行,不过你这个当大伯的也不能白看着侄儿那么吃亏吧?”
杨德胜话都这么说了,安向红还好意思说能吗?只能点着头应和:“那是那是。”
“那就这么着,你承包的那几亩竹林你就别要了,转给东子这里!”杨德胜很有一语定乾坤的架势,“我记得东子以前也会编些竹子,他现在伤了腿也做不得别的,就砍竹子编些竹筐背篓去卖,也算有个营生。”
那几亩竹林本来就有些要死不活的,编出来的竹筐也难大量卖出去,安向红现在也没心思再去编那些劳么子。
再说了,竹林就算转给了安立东,家里如果想吃笋,过去跟安立东说一声,安立东还能不挖了过来孝敬他阿婆?
家里缺什么竹筐簸箕了,过去砍两根毛竹,安立东还好意思拦着不让他这个大伯去砍?
这么一想,把那几亩竹林的承包权转给安立东也没什么不行,正好还可以堵住田老全那些人的嘴。
安向红心里盘算过了,立即就点了头:“村长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定吧,东子,那几亩竹林可是个好地儿,大伯把它转给你,以后你可得……”
杨德胜不耐烦听安向红那些虚话,转身就往家里走:“行了,事情既然掰扯清楚了,你们两个就跟我过来把手续给办了,以后谁再拿这事闹什么事,别怪我不讲一个村的情面!”
安向红也想快点把手续办了,急忙跟了上去。
等杨德胜把协议写好了,安向红和安立东两边都签了字按了手印儿,安向红把协议小心地揣进了兜里,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安立东的肩膀假笑了两声:
“东子,勤劳致富靠双手,你腿上虽然有毛病了,可不能偷懒,人勤快点,还是有姑娘愿意嫁过来的。
等你在村里都安稳了,大伯让你大伯娘找个好媒人,帮你说一门好亲事去。”
安向红一边说着,一边还斜了易连城一眼:“婆娘可得找个贤惠的,那些牙尖嘴利、丑啦八叽的,就是白贴上来也不能要,要了那就是个祸家精!
年轻人,只要肯吃苦,踏踏实实肯干,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从部队回来了就安心下来,可不能走什么歪门邪道,给我们安家的祖宗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