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嘉言红肿的双眸中,已经流不出泪了。
她怔怔望着会心,许久,许久,直到会面的时间快要到了。
她方才轻轻摇了摇头。
会心的脸上仍是一片的平静,只是看着虞嘉言的目光里,好似渐渐的涌上了一层水雾。
他站起身来,湿润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水汽:“嘉言妹妹,我会经常去看那个孩子,你在狱中,安心……”
虞嘉言看着他转身离开,灰色的僧袍拂过地面。
他走出了那个门,走入外面秋日的暖阳中去。
她的视线,终于完全的模糊了。
耳边好似又回荡着少女娇柔的声音,在一声一声喊着:“会心……会心……”
那时候他永远都在她的身边,他说他会一辈子待她好。
那时候……
时光是那样的美好。
可惜,再也回不去,再也回不去了……
虞嘉言的手腕上带着手铐,她的头发被剪的很短,她原本清瘦的脸有些微的浮肿,狱中过上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
她会变成一个浮肿苍白两鬓斑白的女人。
那曾经所有的璀璨锦绣,烈火烹油一般惹人艳羡的过往,真的就成为了上辈子一样渺远的事了。
再也回不去,再也回不去了。
她很少再想起裴重锦,在国外逃亡的那些日子,她其实就已经明白了,裴重锦,从来没有爱过她。
不管是哪一个人格,他都不曾爱过她……
狱警推着她转过身去,她沿着长长的走廊向她住的那一间牢房走去。
那个叫蒋琬的女人也关在这里,她的罪名,甚至比自己的还要重一些。
听说,因为收受巨额贿赂,图谋杀人两项罪名,她被法官判了死刑。
原本是立即执行的,好似是总统先生特意吩咐下来的,立即执行,变成了缓期两年执行。
虞嘉言可不认为这是总统先生的善心,她心里很清楚,直接判了死刑,反而解脱了,总统先生,是不想这样便宜了她。
听说蒋琬住的那一所牢房,里面关的五个女囚都十分凶悍,而且,每一个都为人母了。
只有做了母亲的女人,才能感同身受到自己孩子差点被人害死的痛楚。
蒋琬的罪行在她入住那一日就被所有女囚知晓,想要害死一个无辜可爱的两岁稚童,这样的禽兽人渣,没有人会对她手软。
这两年时光,是专属于她的,就让她在狱中好好享受吧。
这,才是他们那位总统先生的本意。
……
裴方野与他的帮凶,还有付雪娇夫妇,终于在冬日来临时,被M国遣送回了A国。
裴方野一行立时下了重狱,而付雪娇夫妇却被单独关押在另外的牢房之中。
其实这些日子,付雪娇一直在伺机想要自裁,只是看守她的人得了严令,她丁点机会都没有找到。
裴方野犯下累累罪行,自然休想活命。
只是之前厉慎珩与他达成默契,他总能留下一条全尸,葬入裴家远在西北的旧墓中去。
而付雪娇,丧尽天良的事做的太多了,如今想要一死了之,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便宜的事。
“严加看守,不许让她死在狱中,我要她一直活下去,要她活着看着我和静微相守一生,看着岳父岳母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含璋……”秦九川私底下实则也难得这样唤厉慎珩的表字,只是这些日子,他瞧着厉慎珩状态有些不对,不免心中担忧。
“我知道你对付雪娇痛恨入骨,但是这样常年折磨她下去,若是传出去,对你名声终究不利,若被政敌知晓,更是会抓着这些大做文章……大哥也是这个意思,让你还是把付雪娇结果了算了。”
厉慎珩却直接拒绝了:“小舅,也许你不能感同身受,若是你爱的人,也受尽了这样的千般苦楚,难道你会想要轻轻松松让他一死还债?我恨不得生啖其肉,一刀一刀剐了她……”
“含璋……”
“小舅不要再劝我了,我心意已决,还有,不日,我要亲自动身去滇南金三角,帝都大事还要劳烦小舅你来操心……”
“你放心去吧,帝都这边的事你不用挂怀,将静微小姐安然带回来,是头等大事。”
“我已经决定,等我从金三角带她回来帝都,我会立刻与她成婚,小舅,这些年,经历无数分离,我终于彻底明白,自己放在心上的人,总要让她日日夜夜都在自己的身边,才能安心,我不会再和她分开了,将来,无论发生何事,无论去哪里,我都不会再与她分开了……”
秦九川望着厉慎珩清瘦的背影远去。
自己放在心上的人,总要让她日日夜夜都在自己的身边……
他忽然低头,苦涩的轻轻笑了笑。
可他放在心上的人,却日日夜夜都在别的男人身边。
……
玄薇睡的很沉了。
玄凌坐在隔壁书房中,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帝都的事一波接着一波,厉慎珩的动作,倒是比他料想的还要快了一些。
他原本,想要和她好好的过一个年的。
可是如今看来,这个新年,是别想安生了。
查到了卢四,那么自然很轻易就查到了他的头上来。
厉慎珩知晓静微与他在一处,怕是一秒钟都难以安心吧。
也许此时,他已经在赶赴金三角的路上了。
他们曾是死敌,可他后来,却又救他于危难之中,作为回报,如今在滇南,他玄凌是和军队能分庭抗礼的。
金三角更是成为他的掌中之物。
只是,就算整个滇南都在他的手中又如何,他宁愿用这一切,换他和玄薇过完这十年。
玄凌站起身,轻轻推开了玄薇卧房的门。
她睡的很香,月光下睡颜沉静而又美好。
玄凌在她床边坐了下来,轻轻握住了她的右手。
光秃秃的指节上,隐隐的已经生出来了一些指甲,只是,陈年旧伤,到底恢复的缓慢,这指甲也长的极慢。
玄凌握紧了她的手指,轻轻贴在了心口处。
借着月光,他望着她的脸,似要将她的一切都牢记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