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在余杉试图联络麦克斯之前,章教授来了个电话,余杉不得不暂时放下这事儿,火急火燎的赶去了章教授的别墅。
生活就是这样,哪怕有些事儿急得火烧眉毛,你也得耐下性子来,按部就班的去做一些与之无关的事儿。在给了姓张的定金之后,余杉账户里的资金只剩下了几万块。这么点儿钱余杉都不知道够麦克斯回答几个问题的,所以当务之急是回笼资金。而章教授大清早的给他打电话,就是因为这事儿。
赶到联排别墅前,余杉拎着装有鼻烟壶的袋子下了车,敲响了章教授家的房门。没一会儿门开了,这回开门的不是小保姆,而是章教授本人。
老人家很热情的把余杉让到里面,介绍了从盛京赶过来的藏友。那人六十开外,留着大光头,身材有些虚胖,姓冯,大名叫冯继善,圈子里都戏称其是冯大脑袋。外号这东西,有些时候对某人的某些特征夸大其词,有些时候则说的是反话。
在余杉看来冯继善的外号明显是后者,作为盛京收藏界第一人,冯继善不但脑袋不大,反倒精明劲儿十足。接过余杉递过去的珐琅彩鼻烟壶,冯继善拿着放大镜里里外外看了好半天。
待放下鼻烟壶,冯继善点点头,也不说话。过了好半晌才说:“铜胎画珐琅彩鼻烟壶,乾隆年间御制的是跑不了了。听章教授说,小余你打算转让?”
余杉说:“是有这个心思。”
章教授在一旁帮腔说:“老冯,小余是奔着我来的,你可不能懵人。”
“放心,”冲着章教授说了一嘴,冯继善转而对余杉说:“小余,那我就实话实说了。鼻烟壶这东西存量不小,各式各样的都有。最多的是民国的,价钱从几百块钱到几十万都有。这里头的精品是乾隆时期的珐琅彩鼻烟壶,前年京城拍卖了个跟你这差不多的,卖出去六百多万。不过古董这一行里头水太深,这几年收藏热,那些半懂不懂的有钱人一窝蜂的往里头砸钱,所以价格有些虚高。你这个鼻烟壶要是拿到拍卖行,碰准了能拍出去个三、五百万,碰不准就流拍。它的实际价值肯定没有拍卖行标出的那么高。我给你个诚心价,两百七十万,你要是觉得成咱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要是觉着亏,可以拿到拍卖行寄卖。”
两百七十万是多是少,余杉也没个概念。他这鼻烟壶是从九八年买的,几万块钱的玩意,一倒手几十倍的利润,怎么看都不亏。余杉计算了下,扣去购置阿维汀的货款还有富余,又打量了下冯继善的神色,琢磨了下点头说:“成。您是章教授的故交,肯定不会坑我。那就两百七十万。”
或许是少赚了一些,可钱对于现在的余杉来说已经无足轻重,真正重要的是时间。多出的一百多万资金显然没有节省下来的几天时间更重要。
冯继善闻言顿时乐开了花,当即一个电话打过去,给余杉转了账,之后手里头把玩着那鼻烟壶就始终没放下来,甚至连章教授碰一下都不让。
手机短信提示钱一到账,余杉婉拒了章教授的挽留,再三谢过之后告辞而去。
开着车离开别墅区,余杉把车停在路边,回忆了下麦克斯的电话号码,拿出手机拨了过去。电话第一遍没通,第二遍响了半天才接通。
“喂?”
“麦克斯?”
“是我,你是?”
“我需要一家公司的详细资料。”
“没问题,这位先生,我想我们可以面谈……”
余杉打断说:“恐怕不行,我时间有限,并且我希望尽快拿到资料。”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这位先生,我们诺克斯是……”
“得了麦克斯,你偷挖诺克斯客户的事儿还少么?”余杉讥讽着说。说老外全都是一板一眼,奉公守法,那绝对是开玩笑。东京之行麦克斯跟乔伊就跟余杉进行了私下交易,那会儿还是九八年,余杉就不信麦克斯这家伙现如今能转了性子。
麦克斯被吓了一跳,惊恐的压低了声音说:“你到底是谁?”
“你的客户。急需资料的客户,如果资料让我满意,我会开出合适的价钱。”余杉说。
麦克斯沉默了半晌,余杉估摸着这家伙肯定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在接听电话。过了好半天,才听麦克斯说:“好吧,你需要什么资料?”
“联智投资,我需要这家公司以及创始人的底细。”
麦克斯想了想说:“八万,先付钱。”
“我最多给你五万。”余杉还价道。
麦克斯立刻说:“成交,但必须先付钱。”
“没问题。”余杉答应下来,问清了麦克斯的私人账户,挂了电话用手机操作着当即给其转了账。几分钟后,收到短信提示的麦克斯给余杉回了个电话,确认已经收到钱,随即表示会尽快将资料发到余杉邮箱里。
剥离出来的诺克斯商业调查,经过这么多年的积累,在其数据库中积攒了对这个世界方方面面的数据调查。麦克斯要做的很简单,就是从数据库中调取出有关联智投资的一切,将其复制后发给余杉。按照诺克斯的规矩,肯定不会准许员工这么干,毕竟没有哪家公司乐意让自己的员工挖自家的墙角。但麦克斯既然敢这么干,就肯定有自己的门路。
余杉等的时间很长。他开着车乱转了会儿,最后实在没地方去,干脆又回了家。刚到家就接到了医药代理姓张的电话,余杉订购的五百支阿维汀尽数到货。
刚进家门的余杉衣服都没换,穿上鞋又出去了。去的路上接到金晓光的电话,休班的金晓光说他正往姓张的那里赶,让余杉甭着急,药品检验的事儿有他把关。
余杉到了约定的地点,金晓光早就在那儿等了。也没用余杉忙活什么,金晓光检查了药品包装,又拆开其中一盒检查了内包装,这才放下心来。当着姓张的面转了账,五百盒阿维汀塞进后备箱,这交易就算完成了。
对于余杉这样的大客户,姓张的热情的不得了,非得拉着余杉、金晓光去吃饭。余杉推脱说开了车不能沾酒,就把饭局推到了下次。
这事儿里里外外妹夫金晓光没少帮忙,于情于理余杉都不能让金晓光白忙活。他把金晓光叫到自己车里,拿过手包从里头点出来约定好的两万五千块钱。
这钱不多不少,少了让金晓光寒心,多了会让金晓光觉察出来这是余杉的施舍。余杉明显感觉到钱一拿出来,金晓光脸上的表情都不自然了。他们两口子原本收入就不高,如今又摊上了官司,正是困难的时候,冷不防见了钱哪能不眼热?
即便是眼热,金晓光面上功夫依旧十足:“哥,你这啥意思?”
“抽成啊,不能让你白忙活。”
金晓光故作不乐意:“你可拉倒吧,这不是咱自家事儿么?我就跑了两趟打了俩电话,算什么帮忙?收回去,赶紧收回去。”
“诶?我不是跟你说了嘛,这也不是我自己的买卖。你不要我顶多多赚了几千块钱。”
金晓光一琢磨也是:“那……哥,这样,你把你该赚的拿走。”
余杉一股脑的把钱塞过去:“拿着吧,矫情什么?我这趟赚不少,不差那么点儿钱。”
又推脱了几回,金晓光总算是收了钱。余杉瞧着这小子乐得嘴丫子都快裂到后脑勺了,当即拉着脸说:“这钱别乱花啊,回头我得跟我妹妹对账。”
金晓光笑着说:“那不能,现在我们家是你妹妹管账。”
俩人坐车里又聊了一会儿,金晓光接了个电话,说是有患者找上门,俩人就各自开车分开了。无所事事,只能等待的余杉又回了父母那儿。
一进门就闻见香气四溢,吸了吸鼻子,钻进厨房里一瞧,就见余母在这儿烙葱花饼呢,旁边的锅里还炖着土豆汤。
土豆汤、葱花饼是齐北家常菜,基本上哪家哪户都会做,可要想做好了不容易。余母烙饼、熬汤有一套,擀面皮涂上豆油,撒上盐、花椒面与葱花,卷起来之后才擀成厚度适中的饼坯,放油锅里烙上两分钟,烙好的饼软硬适中、香气四溢。再说那土豆汤,一般人家都是切的土豆丝,余母则将土豆打成沫,熬好的时候撒进去葱花、香菜,一碗汤盛出来色香味俱全。
哪怕心里头惦记着事儿,中午这一顿余杉依旧把自个儿给吃撑了。余杉在饭桌上大快朵颐,老余同志倒是什么表示都没有,余母则不停的劝着余杉多吃点儿,总说不够再烙。
余杉能从母亲的眼神中看到不言自明的心疼。想想也是,从前在家的时候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去外面闯荡饥一顿饱一顿,自己都伺候不好自己,还得伺候个长不大的媳妇,当母亲的能不心疼儿子么?
余杉能感觉到母亲的关切,于是异样的情愫在心中滋生,他三两口喝掉剩下的汤,抹抹嘴端着碗主动去厨房刷碗。他怕自个儿再对着母亲,会忍不住哭出来。
他注定是这条时间线的过客,他怕再次熟悉了亲情会让他恐惧,让他懦弱,畏惧那陌生的九八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