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夫人的回信传到朝歌之前,安小然每天都是吃不好睡不好的。
子辛心疼她也没法子,毕竟劝得了身劝不了心,不出两日,心上小丫头的下巴就尖了好些。
因此子辛也开始跟着吃不好睡不好,费仲心里着急,眼睛转了转就杀去了钦天监。
正当值的杜元铣看到费仲亲自前来,有些意外的迎接了上去。
“费大人你不在大王身边伺候,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可是大王有什么吩咐?”
费仲看到杜元铣之后,板着三分脸面说道:“杜太师,你每日都在忙什么?”
杜元铣干笑一声,道:“每日自是忙当值之事。”
也不怪杜元铣尴尬,钦天监的作用虽然十分重要,那也只是在祭天出征之时才会发挥一下,平日里,除了大王下旨让他们算什么好日子出来,根本就是无所事事的。
费仲也知道这个事实,但就是因为知道,他脸上的表情又淡了三分,说是面无表情也未尝不可。
“杜元铣,我问你,从大王登位到现在过了多久了?”
杜元铣能稳坐钦天监太师之位自然不是个笨的,脑子里不过将费仲那面无表情的脸过了几遍,就试探着问道:“可是大王在问大婚的日子?”
费仲给了杜元铣一个你总算还没有笨蛋到家的眼神。
杜元铣一看自己猜中了,脸上的神色立刻就轻松了起来,说道:“费大人,你忘了现在还在先王孝期了吗?”
费仲脸上的神色又恢复到了刻板,道:“你当我今天没来过。”说罢,转身就走。
杜元铣被费仲这来去皆是匆匆的模样给弄昏了头,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情,赶忙拔腿追了过去。
“费大人,你等等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这时候的费仲正在心里郁闷呢,并不停的责怪自己关心则乱,竟然将先王孝期还没出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
赶紧走赶紧走,杜元铣这家伙虽然看起来很是一本正经,但却是个最喜欢在肚子里偷闲的人,唉,你说自己怎么就在他面前出了个这么大的丑呢。
费仲脚下走的飞快,只想快些离开这个自己来找丢人的地方,忽然听到杜元铣喊他留步的声音,心里只想咣咣撞大墙。
若是杜元铣嘴角向上翘一分,费仲决定就要动手撕烂他的嘴!
杜元铣快跑了两步才追上费仲,却被他猛一回头时漆黑的脸色吓了一跳。
“费大人你没事吧?”
费仲道:“杜太师还有事?”
这些年早就看惯了费仲的大圆盘子笑脸,现在猛然看到他这副像是要吃人的样子,杜元铣心里颇有些惴惴的,点头道:“有事有事,还望费大人指点迷津。”
费仲道:“最好是什么要人命的大事情!”
杜元铣左右瞧了瞧没人,一把攥住费仲的胳膊小声道:“可不是要人命的大事!且要的是钦天监所有人的脑袋呀。”
费仲一听神色就严肃了起来,道:“究竟是什么事,竟然你怕成这个样子?!”
杜元铣拉着费仲就走,一直走到自己在钦天监的房间里,将门窗都关上,对着费仲就跪下了。
“费大人救命啊!”
费仲被杜元铣这一跪给惊吓到不行,赶忙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倒是快说啊!”
就见费仲先抹了把脸,才慢吞吞说道:“前日,大王让我给妲己小姐算寿数来着……”
费仲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情?”
杜元铣摸着脑袋道:“大王是悄悄吩咐的,不让我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费仲往后微仰身子道:“那你还告诉我做什么?”
杜元铣搓搓手道:“这不是,算出来要脑袋的结果了么。”
费仲心头一紧,悄声问道:“难道妲己小姐寿数不全?”
杜元铣摇头道:“我根本算不出妲己小姐的寿数……唉,幸好大王那边没有急着要结果,费大人,你可一定要从我想个法子过了这一关啊。”
费仲则是眨巴了眨巴眼睛,然后又眨巴了眨巴眼睛,最后问道:“什么叫算不出来?”
杜元铣像是个被戳破的气球,蔫巴巴的说道:“我要是知道的话,就不用愁成这个样子了。”
费仲也跟着愁了起来,并再次埋怨自己为何会没脑子的跑到这钦天监来,原本只忧愁一件事情,现在倒好了,又添了一件。
有心不管这个,倒是看到杜元铣巴巴看着自己的眼神儿,费仲还真做不出那种拔腿就走的事情来,再次将自己狠狠唾弃了一番。
人家都是心强命不长,他肯定是心软命不长的。
“你有没有算错?”
杜元铣道:“就是因为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重算了好几次,每次的结果都是一样,你要是不信,我当场算一遍给你看。”
费仲还是很相信杜元铣的,方才那么一问不过是不死心罢了,所以摆手道:“不用了。”
杜元铣一脸不要活的样子点了点头,心道哪怕是脱一层皮,只要能将这关糊弄过去就好。
对了,糊弄!
杜元铣的眼睛蓦然一亮,看向费仲,正巧和他来了个对视。
“杜太师,这卦象你可能作假?”
杜元铣重重的点了下头道:“能。”
费仲道:“那就这么定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虽然心里很是不安,但现在也没什么别的法子保命了,杜元铣只能点头,然后再三叮嘱费仲给自己保守秘密,那副怎么都放不下心来的模样就跟只一直咯咯的老母鸡似的,烦躁的费仲甩手说不管的时候才算是消停了下来。
在钦天监转了一圈,没找到可以让大王开心些的法子,反而让自己的心里也塞满了事情,费仲心中的郁闷真是不用提的,只是,当他走回到蟠龙殿前的时候,竟然看到子辛正满脸笑容的拉着安小然向外走。
啪嗒一声,费仲仿佛听到了自己下巴掉在地上的声音。
这……这是什么情况……
子辛看到费仲,笑骂道:“死胖子,你跑到哪里去了,害本王找不到人。”
费仲赶忙将心里乱糟糟的一团丢到一边,对着子辛笑道:“老奴嗓子有些不适,去找太医看了看。”
子辛嗯了一声,道:“本王和妲己去外面逛逛,你也跟着吧。”
费仲诶了一声,赶忙跟在了后面。
走了两步之后,安小然回头道:“费大人,嗓子不舒服的话,你可以多喝些蜂蜜水。”
费仲赶忙道:“多谢妲己小姐,老奴记下了。”
安小然一笑之后,回头对子辛道:“可惜这里我找不到柚子,否则的话做些蜂蜜柚子茶放着,时不时的泡一杯喝喝,清凉润肺少咳嗽,要多美有多美。”
就听子辛问道:“柚子是什么?”
“简单来说,柚子就是大橘子。”
费仲一边听着前面两位主子说话,一边忍不住又想起了杜元铣那头的糟心事,忍不住叹了口气。
子辛的耳朵尖,听到费仲这声叹息,回头说道:“不就是嗓子有些不舒服么,你怎么就愁成这副模样了?”
费仲暗骂自己一声,赶忙挤出个笑脸道:“老奴失仪,还望大王恕罪。”
子辛只是摆了摆手,却没说什么,走到宫门口的时候悄悄吩咐晁田,让他去查查费仲方才究竟做什么去了,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是去太医院看嗓子了。
安小然听到子辛的吩咐,只是对他鼓了鼓脸颊,倒是没有多想什么。
由于子辛经常吩咐晁田去做事情,费仲看到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深深引起了子辛的主意。
打发走了晁田之后,子辛并没有上马车或者骑马什么的,而是迈开一双大长腿就那么走向了长街的方向。
费仲这才后知后觉的问道:“大王这是要去哪里?”
子辛道:“随便逛逛,哪里有热闹就去哪里安小然道:“费大人,今天可是你家大王请的客,待会儿想吃什么可不要客气呀。”费仲又将眼睛笑成了两道线,摆手道:“只要大王和小青姐逛的高兴,老奴就是不吃不喝跟一路也是高兴的。”
安小然呵呵笑道:“那就别吃别喝了,反正你这么胖,就当减肥好了。”
费仲的笑容只是僵了一下子,然后恢复如常道:“老奴就听妲己小姐的,反正小姐也都是为了老奴好。”
安小然捏捏子辛的胳膊道:“这个大胖子都是跟谁学的啊,一点儿都不好玩了。”
子辛将手覆在安小然的小爪子上面,笑了笑没说话。
这两天,伯邑考可算是朝歌城小伙伴儿们谈论最多的人物了。
本来为了一个舞娘,进城之后连大王都不见的跑到武成王府里去揍人已经很是惊世骇俗了,可谁知更劲爆的还在后头,这位年轻侯爷初次朝拜大王竟然就开口请旨求赐婚。
请求的还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舞娘!
大王一抬手倒是想同意,可西岐的散宜生散大夫却是不干了,不是说他看不起人,可是堂堂的西岐侯爷夫人,怎么可以是一个出身卑贱的舞娘,这不是让天下人看笑话吗!
不同意!
若是自家侯爷非是要这个姬娓做夫人不可的话,那他散宜生就一头碰死在这蟠龙殿之中。
伯邑考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一路上都是低眉顺眼的散宜生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跟自己犯别,脸色那个难看呀,各位看官尽可以自行想象,反正青的黑的都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色了。
子辛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看向伯邑考的目光就有些埋怨,你看看你办的都是什么事儿,请旨求赐婚之前怎么连自己的手下都摆不平呢。
于是伯邑考脸上的神色更加精彩了几分,揪着散宜生就出了宫。
本来说好的晚饭要去太师府吃也没去成,想要派人去给姬娓说一声,散宜生竟然拿起一把刀架在了梗着的脖子上面。
说实话,伯邑考倒是真的一样散宜生就这么抹了脖子,可是天时地利人和哪一方面都不沾,散宜生真死了的话,还会留下一大堆的麻烦,他就算是再恨得牙痒痒,也只能忍着。
因为散宜生说的也是有道理的,伯邑考身为大王,娶个舞娘做夫人确实不是那么回事,若是不做夫人,像太姒那样生了孩子还没有个正式名分的话,散宜生表示自己绝不会有任何废话。
散大夫没有废话了,伯邑考却是憋了一肚子的气。
偏偏子辛那边还在看笑话,不停的催促伯邑考。
“西伯候啊,本王可是还憋着劲儿下旨给你指婚呢,你准备让本王等多久啊?”
磨了这么两日,伯邑考也平静了不少,并没有像初次被子辛笑话那样暴跳如雷,而是淡淡的翻了下眼皮道:“竟然是憋着劲儿的要给我指婚,那怎么不下旨啊?难道说你这堂堂的大王还怕那个缠人的散宜生?”
子辛才没有被激将,而是继续言语带笑道:“可不就是怕么,若是他真的一头撞死在蟠龙殿,本王就是派人打扫是费点儿劲儿,但爱卿的西岐打扫起来的话,可就不是费一点儿劲儿了吧?”
如此你来我往的打了几次嘴仗,伯邑考索性连王宫都不进了,整天待在驿馆里和散宜生较劲儿。
偏生这信任诸侯到王城朝见大王是有时间定数的,眼看着日子就要到了,散宜生那边跟个蚌壳似的,还动不动就去相熟的大臣家里串门子,发动他们和自己一起劝谏伯邑考,更让伯邑考头疼。
眼看着后日就是伯邑考离开王城的日子了,昨晚上他忽然派人进宫禀报子辛说有了解决问题的法子,子辛听了甚是安慰,感觉自己这新上任的西伯候总算是没有笨到家,第二日就拉着安小然一齐去驿馆,要听伯邑考亲口说究竟是什么好法子。
由于心情好,子辛和安小然先在街上逛了一大圈,买了好些东西,都快把费胖子压成肉饼了才停手,直奔了驿馆。
谁知他们刚到驿馆,就见驿丞哭丧着一张脸跑了过来,看到子辛就跪下大哭道:“大王不好了,西岐的散宜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