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路过处处村庄,陈琦本要欣赏一下这万年之前,山舞银蛇原驰蜡象的秀丽,可是所见,让陈琦的心沉重起来,积雪没腰,房屋倾颓,隐隐有哭泣传来,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萧索,除了有数的几处大庄园,再无炊烟升起。
陈琦突然意识到,这是万年前的时代,即使是帝国的中心地带,也会因为天灾而饿殍遍野,前一些日子,长安城甚至被流民包围了,他突然觉得很茫然,风俗习惯,社会制度,生产力水平等等都制约着社会的发展,能不能因为一个人而改变,他应该做点什么,他的专业除了机械制造,还有农业技术,让更多人吃饱,不饿死,对得起一场穿越。
山路平缓,山体自下而上,沟壑层层,和大雪黑白相间,山间很静,大雪天,没有人愿意出来,偶尔一两声狗吠显示着并不是荒村,经过一条峡谷,谷中大湖,因活水注入,并未全部冰封,在雪天里澄净一片,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反射着周围各种光芒,湖边小路腊梅处处,陆青很兴奋,他的陈琦的同年都是在庄子上过的,一路跟韩星说着小时候的糗事。
过了山谷,听陈康说是一片桃林,枝枝杈杈的看不出来,树枝捧雪,别有一番风味,远处缓坡上,坐落着庄子,庄子不大不小,修葺的倒也别致,从山脚到山腰,百多米的街道,两边都是民居,山上一横排山庄,镇国公取名归田庄,白墙红柱,取解甲归田之意,看来自己爷爷早就厌倦了争夺。
陈琦从马车上出来,观察山谷,两侧山脊起伏,一条湍急的河流从庄边流过,可能是温泉,河流上一片雾气,注入刚才路过的大湖。
归田庄的墙并不高,半人不到,有的地方还是竹篱笆凑活,看来镇国公家里并不宽裕啊,光是名气大,庄子里除了收成,并没有什么其他收入,难怪生活简朴,在陈康看来,两贯钱都是大钱了。
听陆青说归田庄是前朝一个王爷的封地,二十多年前皇帝赏赐给镇国公,这里距离骊山行宫可着实不远,足见镇国公在本朝的地位,站在山顶,能遥遥望见依山而建的骊山行宫。
篱笆后是一片空地广场,天上飘下来的雪花越来越大,飘飘洒洒洁白轻柔,空地仿佛被铺上了一层毯子,在往后是花圃,花圃中间是约莫五十步的廊桥通道,两侧是密密麻麻竹林,不过冬天里只能看见翘起的枯枝,穿过这五十步的过道,豁然开朗。
映入眼眶的,竟然有一个小镜面的湖泊,湖面上蒸腾的雾气,陈琦可知道,骊山的温泉汤极为有名,没想到自己家的庄子里竟然有温泉。
湖面上是个曲折的回廊,回廊之后是连着三排五进五出的院子。高大的正房,宽阔的前厅,台阶、回廊俱全,左右各有厢房,轩昂壮丽。
早有数人等候,小跑着过来接过陈琦的担架,“哎呦我的少爷,下次来早些通知,也好让我们做些准备呀”。
陈琦冻得鼻子发蒙,不想说话,草草应了一声。
进门之后没有陈琦想象的那么暖和,屋脊的灰塑装饰以梅花、牡丹、莲花与鳌鱼等瑞兽和吉祥图案为主题,山墙也有精美的草尾灰塑装饰,中间一个巨大的火盆,四周虽说盖着厚厚的毡子,可是屋子太大,不暖和,卧房的炕头刚刚烧起,铺好床,陈琦躺了上去,不盖被子,还是冷飕飕的。
这边的房子也需要改造,陈琦下了决心,多挣钱。
夜深人静,陈琦裹着厚厚的被子,韩星陆青一起,三人聊着小时候的趣事,聊着将要建成的房子,聊着怎么挣钱,陈琦仿佛一夜长大,要以前,钱是什么玩意,心里爽了才最重要,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夜。
翌日,陈琦洗漱完璧推门而出,面前一个小小的庭院,齐腰的栅栏,房屋在半山,居高临下,陈琦伸了个懒腰,极目远眺,白茫茫一片,俨然一副淡淡的水墨烟云。
小康早就准备好热水袋递了过来,“三公子,庄子里盖房的人都联系好了,就等挑好地方,备好材料,直接动工,都是自家人”。
陈琦点点头,对小康的办事效率很满意,“走,先去铺子里看看,铺子在什么地方呢”。
“后院就是酒庄,往后过一个山头,是木工房”。陈康指着不远处一个山包。
陈琦仰头一看,一条曲折的羊肠小道,沿着山坡之字形平缓攀升,蜿蜒的缠绕着到山包之后,山路修的不错,各种颜色的青石板,半人高的护栏在风雪中显得十分漂亮。
先去酒庄看了看,陆青满心不情愿,说你要缺钱我给你拿,用不着操持贱业,咱们来庄子里是躲清静呢,过一段日子,该去书院读书了,因为陈琦受伤,已经却了好多课,陈琦说你的钱还不是你家里的,管家里要算个什么事,咱们兄弟自己养活自己,挣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陆青觉得陈琦说的理是这么个理,就是觉得怪怪的,韩星倒是满心欢喜,说发达了之后,吃遍长安,好好享受享受,陈琦看他身上洗的发白的补丁衣裳,说给你算股份,到时候就用不着打补丁了。
三人年纪正是情窦初开,三两句话,就绕到女孩子身上去,调笑陈琦的梨花公主和小花魁苏浅浅,韩星也说陆青看上的京兆府牧家的幼女魏家小妹,陆青说我就是看上了怎么着吧,陈琦说眼光高啊,京兆府牧可是正二品大员,你家最大的官才是四品的中书侍郎,门当户对来说,差的有点远啊,陆青颓然不语,他心中的门第分的特别清晰,陈琦摆手安慰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要妄自菲薄,一个小姑娘吗,还不是手到擒来。三人再说韩星,韩星说他碰到过一个姑娘,人是好人,宅心仁厚,功夫也挺厉害,还是两年前东门碰见的,之后再也没在长安遇到过,也许是外地的吧。
说着说着沿路前行,很多石板竟然还有波纹的防滑带,陈琦赞道,“这路修的真好,庄子上还有这手艺呢”。
陈康用手捋着扶手上的积雪,“这可不是咱们修的,前朝王爷修的”。
陆青也道,“前朝王爷是大夏神武王,据说是当时天下第一高手”。
陈琦眼睛一亮,“前朝第一高手?那回头庄子上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秘籍留下”。
陈康打消了陈琦的想法,泼了一盆冷水,“小时候大少爷二少爷没少来,山前山后都翻遍了,他们说当时除了石头做的东西,别的全是一片废墟”。
韩星整整自己的大棉帽子,笑道,“什么天下第一,别信,咱们师父许板,不也号称天下第一吗,他连我叔都打不过”。
“江湖之中,卧虎藏龙之辈太多啊”,陈琦叹道。
说话间,过了一个门楼,走到之子转弯处,豁然开朗一片空地,陈琦回头驻步,当真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一片空地视野极好,整个庄子如同沙盘一样在眼下,如果天朗气清,再目力极好,远处隐隐能看到灞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