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74年。
这一年,天下还是混乱不堪,各国纷争不断。
这一年,是北周建德三年,武帝灭佛屠道,强令天下僧道还俗为民,掠夺寺庙、道观财货收归国有。
这一年,从龙虎山上下来了一个翩翩少年,孤身一人,倒骑着一头小毛驴儿,悠悠然走向了北周国都长安的城门……
他叫张子祥,是龙虎山第九代天师张符的侄子,这次是瞒着家里人偷偷跑出来的。
因为北周武帝灭佛屠道,龙虎山作为当时的道教支柱,联络天下道门的中转站,自然也成为了那些被朝廷追剿的道家子弟隐藏密谋的场所。更何况龙虎山本身也受到了冲击,门下弟子多有被朝廷缉拿。阴谋密谋自然并不怎么好听,张子祥本是一个少年,热血上头的年纪,听不惯这些为了一己私利不顾苍生的言论,也看不惯这些所谓的道家子弟一个个道貌岸然的模样。留下一封书信,便骑着小毛驴儿,下山周游天下。
当时,北周武帝“灭佛屠道令”一出,天下哗然。
自盘古开天,三圣定界传道以来,道教就在华夏这片土地上扎根下来。封神之战后,天庭建立,众多天仙下凡传下道统,终至发展壮大。哪怕是西方教(后改为佛教)入侵,也无法撼动道教在华夏的统治地位。在这之前的几次交锋中,佛教都处于下风,甚至还引发了数代天子的震怒,组织了好几次大规模的灭佛行动。灭灭佛教这个外来户也就算了,灭我道教,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而这一次,显然是不一样的了。
北周武帝宇文邕是一个性格坚韧执着的皇帝,曾经隐忍了十二年终于诛杀了总揽大权的权臣宇文护,一举收归皇权,而后对朝廷施行各项有效措施,显然是谋划许久。而今天这道命令一下,军队四出,缉捕天下僧道名家做表率,拆毁寺观做良田,强逼僧道还俗为良民,满城风雨,显然来者不善。而且他通常都是谋定而动,这从他诛杀宇文护的事件中也可以看得出来。
一路走来,张子祥也是感慨频发,若不是他身为道教中人,也得要为武帝宇文邕的举措鼓掌相庆。
他去过南陈,也到过北齐,并世三大霸主在他看来显然有点名不副实,当是北周一家独大。
南陈虽有明主,但国力微弱,只有守成之能,没有进取之力,已然奄奄一息;北齐是昏君高纬当国,任用奸佞,残害忠臣,纵情声色,国力气象大衰,已然垂垂老矣,时刻有着灭国之危;北周却是明君在位,武帝宇文邕励精图治,铲除权臣后整治吏治,东征西讨,朝野国力大涨,隐隐然有了一统天下的气势。
而今,能抗住数千年来道家在华夏扎根的力量,强行颁布“灭佛屠道令”,更是让人禁不住感慨这位皇帝的硬骨头,并对他心生向往。以公器量,偏霸小矣,当王天下!
而今天,他就要去亲眼看看这个“当王天下”的北周武帝。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先进城门再说。
当时正是“武帝灭佛屠道令”颁行之时,而张子祥又未做伪装,一席道袍,翩翩而立,真当守门的士卒是眼瞎吗?
“刺啦”一声刺耳的兵器出窍声,张子祥的身前就多了两把锋芒毕露的长剑。
“道家人士,请出示度牒,否则按“灭佛屠道令”,交三司衙门审办。”两个守门士卒面无表情,看向张子祥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死人,显然这个所谓的“三司衙门”并不是一个好去处。
在北周境内行走的这几天,张子祥早已习惯了时不时就有人拦住去路问他要度牒了。但是问题是,他这次下山是偷偷的,度牒留在了龙虎山,根本没有带下来,又怎么能拿的出来。一般遇到这种情况,他都是直接用“缩地成寸”逃跑,可是就在张子祥要使用法术的时候,一股强大的气场忽然从城门处爆发,硬是将他刚刚鼓荡起来的真元驱散。
“失算了啊!”张子口中暗暗嘀咕,望着眼前这两个脸色越来越不善的士卒,面色也有些发苦。看来还真是太托大了,应该换件衣服再混进去的嘛!身为北周的皇城所在,长安又怎么可能没有下了禁制呢!而今阴沟里翻船,看来这次要倒霉了!
刚才爆发出来的是长安城的大阵气场,气场不仅直接驱散了张子祥体内的真元,还让他受了不轻的伤,眼下不能使用法术,该怎么脱身好呢?
正当这时,一列豪华的车队从城外向着城门的方向驶来,却被因为张子祥而引发的骚乱堵住了进路。一个看似管家模样的干瘦老头从车队中间走出来,扯着嗓子嚷嚷道:“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挡隋国公的车队!”
那两名士卒一听都是诚惶诚恐,慌忙中跪了下来,连声叫道:“隋国公息怒,隋国公息怒啊!并非我等故意拦路,是眼前这道士没有度牒,来历不明,我等职责所在,不敢懈怠啊!”
“不就是一个臭道士嘛!直接拉到三司衙门不就好了,反正皇上下了令……”那个老管家还在喋喋不休。
“杨全!”这时从中间车内传出了一个温和浑厚的中年男声,“得饶人处且饶人,大家都不容易,算了吧。左右不过一个道士,还能掀起多大风浪,带他一程吧。”
“是!”老管家杨全连忙诚惶诚恐地向着车内行礼,转过身却还是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快点撤去路障,让开道路,不要挡着!”
“这……这皇上颁布了……”那两个士卒还想努力一下,却被杨全的白眼给瞪了回来:“怎么着?还想跟隋国公叫板啊!叫你们放你们就快放,耽误了国公爷进府,你们担待得起吗?”
两士卒无奈,只得将拦住的路障撤了,收起了长剑。
张子祥看了一场好戏,终于跟在那豪华车队后边进了长安城。
进门都这么困难了,看来这长安城里的路不好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