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晟宣的神色瞧着没有多少变化,甚至声音都比平时轻柔了一些,然而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明显已经到了怒火冲天的境地。
——怒极反笑说的就是这个时候的他。
那翠藕色衣裳的婢女却不清楚,感觉到他略显亲和言语也利索了起来:“当年毁掉钰姑娘脸的不是我姐姐,而是世子夫人。”
一石惊起千层浪,若说刚才她的话语已经足够渗人,那么这句便像是将李青娘身上的遮羞布扯下来一般。
“当年她故意将这事情推在我姐姐身上,导致我姐姐惨死。”她声音刚落,眼睛簌簌地直往下落。
而一旁的老夫人气息似乎也不稳定了起来,眼睛宛若利剑似得戳向李青娘:“她说的可是真的?钰丫头的脸是你毁掉的?”
若不是今日碰到钰丫头被欺辱,她或许永远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这小姑娘在府中生产,怎么可能出现问题?
“祖母,那贱婢信口雌黄,也不知道多大的仇怨居然恶意抹黑孙媳。”
李青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说着委屈的话语,那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让人忍不住恶寒。
“若是旁的时候我断然不会相信这般说辞,然今日你那些婢子的举止你又当如何解释?我一直觉得你对钰儿不太上心是因为我那不孝孙的缘故,岂料这其中另有玄虚。”
“祖母,您要相信……”
还不等她多做解释,一旁的幕晟宣已经拎起了李青娘的衣领:“说,这孩子是谁的?告诉我实话……”
幕晟宣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他虽然对这个女儿不太待见,可小时候却也见过几面,眉眼间就连祖母都说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特别是那薄唇轻勾,笑起来的时候更像,只是后来她越来越大,变得愈发的不爱笑,所以很多人都忽略了这件事情。
——自己的女儿却不是李青娘的孩子,那是谁的?
答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瞧着他像是入魔了一般,老夫人也担心他怒火攻心一拳下去将人捶死,忙忙劝声:“你先将事情问清楚,再行处置之法。”
若是事情确如这婢子所言,那么幕家的庙太小容不得她这尊大佛,不过瞧着钰丫头的遭遇,这事情怕是八九不离十。
可怜天下父母心,就算不能公平对待也绝对做不出这等事情来。
“说,她是谁的孩子?”
虽然极力克制着情绪,可李青娘明显感觉到他眼底的那抹急切与恐惧,她唇角紧紧咬着:“世子爷,你怕是魔怔了吧!她是我和你的女儿啊!”
“李青娘,别把我当傻瓜,若是你亲生的孩子,你会这般对待她?你有什么理由这般对待她?”
他太清楚眼前的女人的性情,那蝇营狗苟的事情就像是与她天生契合一般,当初敢明目张胆地算计自己,又怎么能放得过晚晚呢?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犹记得那个时候谢青焌远走北疆,她想要自己暗中保护已经隐隐有了低头的趋势,可谁料想自己回来之后等到的却是她跳崖而亡的消息。
——甚至还找到了一具和她身量相当重合的尸体。
“你觉得她是谁的女儿?幕晟宣,你觉得我没有怨怪她的道理。那么我告诉你,我怨怪她,为什么她不是一个男孩?”
她苦笑了一声,眼眸紧紧盯着他拎着自己衣领的拳头:“我嫁入你幕家多年,然而你碰过我的次数却屈指可数?你们幕家所有人都逼着我生嫡子,然而你碰都不碰我,我一个人怎么生孩子?”
“她是我的孩子不假,可她同样也是你的孩子,我恨你却没有办法抗衡你,所以我只能从她身上撒气。”
她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滴往下掉,眼睛充满了悲情之色:“幕晟宣,我是一个女人,一个爱你的女人,你是如何待我的?,每当我将气撒到她身上,我的心都会痛的要死,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李青娘声泪俱下,那悲哀中隐含卑微,嘶吼中带着祈求的神情令幕晟宣和老夫人微微一愣,脸上的表情也难以言表。
过了好半晌,幕晟宣一把甩开了她的衣领:“若是简单的惩罚我或许会相信你的说辞,可她脸上的烫伤你如何解释?”
虽然李青娘给出了解释,然而幕晟宣能做到如今这只手遮天的位置上靠的可不单单是运气,更多的是实力。
他就算心里面隐隐有些触动却也深知这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别看她说的天花乱坠,他着实不会相信几句。
“你或许忘记了,她小时候唇角轻咧时和你多像啊!幕晟宣,你知道我每天面对一个和你笑的一模一样的人时,心情是如何的?”
李青娘仰起头问话时,悲情的眼眸深处隐晦着几丝打量,不过那东西隐藏的极深,幕晟宣心里面想着旁的事情,一时间也没有窥探到。
“所以你就毁了她的脸?”
幕晟宣眉头紧皱,也不知道将她的话信了几分,而李青娘煞有其事地轻嗤了一声:“人的付出总有一个度,而你的索求明显已经超出了我能给予的度量,所以我只能在女儿身上求平衡。”
李青娘说完看向了床榻上躺着的人影,一双美眸里面充斥着各种隐晦夹杂的无奈情绪,那心疼、懊悔不足言表。
“李青娘,这些年怕是养大了你的心,已经让你忘掉了当初的事情。你当年脱掉衣衫赤身裸体躺在我身边的时候,可没有人威胁你。”
当初他明显地告诉过她,他给不了她太多的东西,然而她还是贴了上来。那个时候他甚至直白地告诉过她,这是一桩交易。
她嫁给自己,而他帮李家在大赢立足,这双方互利的事情,什么时候成了自己单方面所求?他唯一对李家有愧的恐怕也只有李青羽了,毕竟当年不管真实的情况如何,晚晚总归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而自己显然给他压了一顶含着颜色的头冠。
“幕晟宣,我那么心悦于你,你……”
李青娘双目无光地盯着幕晟宣,那眼泪好似是这世间最廉价的东西,一个劲地往下流淌,而幕晟宣眸寒如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