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毛玠、于禁手中还有两三万北方水军,周瑜的兵力只有曹军的一半。但曹军不习水战,且一路逃来,军心十分涣散,因此战场形势反而极为不利。
周瑜指挥各路战船分进合击,宛如狼群围猎,直将曹操水军视作了待宰的羊群。毛玠、于禁却顾不上气恼,指挥大军奋力拼杀,希图靠向江面。
然而受连环船拖累,曹军船队速度极慢,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极大代价。但曹军且战且走,却也慢慢地靠近了江岸。
眼看北岸在望,周瑜想了想,传令叫吕蒙、甘宁抢到岸边,点燃岸上草木,阻止曹军登岸。若是遇到曹操步军,则退回船上,点燃战船,以此阻截曹军船队。
吕蒙、甘宁领命,率领快船抢往岸边。然而此时岸上的曹操也在密切关注江上的水军大战,虽然有大江阻隔,双方无法传递消息,但曹操仍旧命令步军在岸上跟着江上船队前进,随时准备进行接应。
吕蒙、甘宁靠向江岸,瞬间被曹军发现,顿时万箭齐发,吕蒙、甘宁抵敌不住,只得退到弓弩手的射程之外,回望毛玠、于禁的水军已经不远了,吕蒙、甘宁只得叫收了风帆,将船只排成一排,抛下铁锚,点燃战船,随后所有士兵撤到小船之上,迅速遁走了。
毛玠、于禁见前方火起,将路堵住,心下着慌。于禁道:“没有码头,连环船便无法靠岸,终将搁浅丢弃。不如命剩下的连环船向前,冲开火船,让大军得以逃生。”
毛玠闻言,叹道:“想不到为保这些连环船,竟拖累大军至此等境地!早知如此,先前就该弃船,我军也不至于如此困窘!这东南风刮了大半夜,怎么还不见停息,难道苍天竟不庇佑朝廷大军吗?”
毛玠、于禁决心用连环船去撞开一条生路,于是将船上的士兵慢慢安排到其余小船上去。周瑜远远望见,顿时猜到了毛玠、于禁的打算,脸色阴晴不定了变幻了一阵,最终咬了咬牙,艰难地下令道:“命令韩当、周泰、徐盛、丁奉各部分出一半船只,全部点燃,充作火船迅速冲击曹军。命令中军所有战船全部压上,跟在火船之后,冲入曹军之中,务必不能放跑了一个曹军?”
程普在旁闻言,大惊道:“都督,今日我军已损失了许多船只,若是再烧掉一半,今后水军还哪有船只可用?”
周瑜道:“曹操水军,皆在此地。今若不能将之全部歼灭,日后必成大患!我们就算拼光了全部战船,只要灭了这些曹军,也是赚的。况且我们先前逼降了一两万荆州兵,俘获了许多战船,已经找补回了不少。吴侯大军明日便能到达,我军尚有后援,耗得起!”
程普闻言,也觉得周瑜说的有理,只是心下憋闷,只得道:“既然如此,我愿率领中军战船,前往破敌。”
周瑜点头同意。于是程普下了战船,亲自领兵攻击曹军。
江东军发了狠,将麾下战船不要钱一般纷纷引燃,从四面八方驶向曹军。江东士兵在将领的带动下,顺风则张帆,任由船只自动向前。若不顺风,则冒险用人力划桨,顶着箭雨和大火炙烤冲到曹军船队近前,火船上的士兵这才跳水逃命。
毛玠、于禁正打算用连环船冲阵,不想江东军突然发疯一般发动了总攻,火船从四面八方冲来,毛玠、于禁猝不及防,被逼的手忙脚乱。毛玠在旗舰上连发号令,命令众船稳住阵脚,结阵抵挡江东军。然而火船袭来,若是结阵只会烧的更快,众士兵中不乏机灵的,眼见军阵混乱,再战必死无疑,于是部分船只假装没有看见号令,自顾自地脱离大队,仗着船小灵活,一边躲避火船,一边向外逃跑。
有人带头,其余船只纷纷效仿,如此不过片刻之间,庞大的船阵轰然崩塌,只留下十一二艘连环船和数十艘小船孤零零地停在中央。
连环大船机动性极差,如今失去了小船护卫,根本躲不开火船,不多时便被引燃了。毛玠、于禁无奈,只得命令弃了连环船,剩余士兵全部挤到小船之上,撑起风帆,向上游突围。
周瑜命令徐盛、丁奉、吕蒙、甘宁、周泰、凌统率兵围堵追杀四散的曹军战船,程普、韩当则率领百余艘船只围住毛玠、于禁厮杀。
周瑜自座在艨艟大船上观战,周围只有七八艘巡哨小船护卫。眼见形势一片大好,曹军覆灭在即,周瑜不觉心怀大畅。忽然上游鼓角齐鸣,一只船队顺流而下,直往战场而来。
周瑜大惊,起身看去,只见来船皆打着曹军旗号,为首战船上一面大旗,上书了一个“刘”字。周瑜正待分兵阻拦新来的船队,却突然发现这支新来的船队竟然并不去救援曹军,反而直冲自己而来。
周瑜回顾左右,发现身边并无一员战将,且又兵少船小,难以御敌,心下不由有些踌躇,不知是该留下稳定军心,还是先撤离为上。想了想,周瑜还是决定先战上一场,同时招徐盛、丁奉回援。
且说来船正是刘贤,原本是紧跟在凌统之后来的,不料半路却看到许多战船三三两两地往上游逃去。刘贤上前询问,这才得知曹操水军战败,荆州兵逃散的消息,顿时大惊失色。
当下刘贤命战船横在江面,一字排开。船上尽打曹军旗号,并升起将旗,上面大书:汉平夷校尉刘,六个大字。
刘贤堵住水路,虽然兵少,但逃散的荆州兵也不敢随意冲撞,纷纷转向,欲从两侧避开。刘贤命黄忠、傅彤分别压住阵脚,将逃散的荆州船只尽量必到中间,随后刘贤站在船头,对着荆州兵大喝道:“你等临阵而逃,可知死罪?又可曾想过家中的妻儿父母?”
荆州军中有胆大的当即回道:“是水军都督毛玠同意我们自行离开的,并承诺过不追究我等罪责。你不过是小小的一个校尉,凭什么来管我们?”
刘贤闻言,喝道:“你又是谁?报上名来,不要藏头缩尾。”
那人沉默了一下,道:“我是水军中郎将吕介,你待怎样?”
刘贤大笑道:“你一个无名无号的中郎将,有什么好得意的?我虽然只是一个校尉,但却有封号,有独立领兵的权利,管你一个中郎将是绰绰有余了。”
吕介道:“那又怎样?平夷校尉只是主管夷越之事,管不到我们荆州兵。”
刘贤道:“荆州兵临阵脱逃,犯了军法,我就敢管!”
吕介恼怒道:“量你不过数千兵马,能把我们这几万荆州兵怎样?”
刘贤笑道:“莫非你还敢反抗不成?你们临阵逃散,虽是形势所逼,但终究是犯了军法,陷北方水军同袍于危险之境,按律统统当斩!就算有毛玠首肯,逃脱了死罪,难道还会有好日子过?”
荆州众将士闻言,顿时沉默。当时逃跑时候一心想逃命,如今逃出来了,却又害怕曹操治罪,一时心下尽皆忐忑不安。
吕介高叫道:“怕什么,曹军若不给我们活路,大不了我就去做水匪,照样逍遥快活。”
刘贤闻言怒道:“放屁!你们都是荆州子弟兵,难道甘心去做贼匪,祸害家乡父老么?”
吕介道:“那你说怎么办?”
刘贤道:“我给你们指一条活路。你们如今乃是逃兵,若是投了江东,必定连累家中父母,但若是返回江陵,又恐被丞相治罪。何不集中起来,暂时往荆南驻扎。荆南如今皆遵奉丞相号令,又有桓阶为荆南宣抚使,持节抚慰荆南四郡,必会善待你们。且家父目前为零陵太守,暂时供应你们些粮草也不是问题。你们暂驻荆南,容我向丞相陈情,饶了你们罪过,日后一同守卫荆州,岂不是比你们四散奔逃,落草为寇要强的多?”
吕介闻言,道:“说得好听,谁知道你是不是哄骗我们?”
刘贤道:“你要如何才肯相信?”
吕介道:“我们可以去荆南,但不归任何人管!那桓阶我也见过,当年跟随过孙坚,后来又鼓动长沙张羡自立,与荆州牧刘表作对,如今又归附了曹操,此人我们信不过。”
刘贤气极而笑,道:“那你们想怎样?我好言相劝,你们倒诸多条件,竟敢妄想不服管束,难道是无法无天了么!”
吕介道:“我们岂敢不服管束?只是不想再被北方的人管而已。”
刘贤怒道:“我等皆是大汉兵马,都受曹丞相管束,谁能例外?”
吕介呐呐不言,旁边一艘船上突然一人高声道:“我等愿意前往零陵,暂时依附于刘太守。同是为国家效力,不知刘校尉愿意收录否?”
刘贤闻言,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昂然道:“我乃是水军中郎将胡济。”
刘贤想了想,道:“你们可以暂时去洞庭湖扎营,我会修书一封,从长沙、零陵调拨钱粮供养你们。只是你们去后,不可扰民,必须静候我的指令,可否?”
吕介和胡济都表示同意。刘贤于是当场写下文书,分别往长沙、零陵调拨粮草,就命吕介、胡济率领本部兵马收拢逃散的荆州兵,往洞庭湖去了。
安排好了这支兵马,刘贤这才松了口气,随后率兵再次起航,往赤壁而来,正巧赶上了江东军向毛玠、于禁大军发起最后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