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与周瑜计议定,于是周瑜克日祭了战旗,兴兵四万,乘坐数千艘战船往荆州而来。孙权送走了周瑜,也自率领大军往合肥而去。任命程普为江夏太守,镇守沙羡。
周瑜领兵沿江而进,一路夺取了江南岸的州陵、下隽、汉昌、巴丘等地,沿途建立了稳固的据点,步步为营,兵锋直指江陵。
到达巴邱之后,周瑜短暂地休整了一下,派人打探南郡情况,探子回报:“江陵城防守严密,江陵南岸油江口也有兵把守,守将乃是刘贤,麾下兵马具体数量不明,但从营寨的规模来看,至少也有两万人。”
周瑜闻言惊讶无比,道:“那刘贤不过新投曹军,年纪又小,曹操竟然会如此信重他,让他统领这么多的兵马?”
吕蒙道:“或许是他新近招揽的荆州逃散人马,也未可知。”
周瑜闻言点头,又详细向探子询问了刘贤的营盘情况,随即皱眉道:“刘贤将营寨修建的如此坚固,又将船只赶往油江上游,必是存了坚守不出的心思。这倒是麻烦了。欲夺江陵,必先取油江口,有这只兵马阻路,何日才能攻取江陵?”
吕蒙道:“刘贤虽然兵多,但其毕竟年幼,并无统领大军的经验,我军四面合围,猛烈进攻,他必心慌而走。兵力虽多,也不过是给我们增加些功劳而已。”
周瑜点了点头,道:“希望如此吧!传我之令,命周泰、蒋钦各领五千水军为前锋,攻打油江口。”
刘贤正在中军帐中与黄忠、赵累、司马芝议事,忽听探子来报:“江东军沿江而上,前锋万余人已至油江口下游三十里处。”
刘贤闻言,立即命全军戒备,随后率领众将到达前营。
不多时,江东军到来。刘贤原本还计算着江东军到来,必要下船,或许可以半渡而击。却不料江东军早已在下游十里处下了船,整整八千步兵,排成方阵往油江口而来。其余兵士则驾着船只,游曳江面,掩护步兵进攻。
见无机可趁,刘贤也就死了心,安心守营。看敌军旗号,认得来人是江东大将韩当和周泰。
江东军略微休整了一下,随即派人前来劝降。刘贤本想射杀,却终究有些不忍,只传令射箭警告驱逐。
蒋钦和周泰见劝降不成,也不在意,观察了一番刘贤的营寨之后,选了个顺眼的方向,发起了试探性的进攻。
远远望见江东军攻来,刘贤急忙命令傅彤率领前军抵御。傅彤先命两千弓弩手放箭,顿时箭如雨下,江东军三次试探,都被乱箭射退,丢下了一两百具尸体,却连刘贤营寨的边都没有摸到。
蒋钦、周泰见状,心下暗惊。蒋钦道:“敌军兵多,箭矢如雨而下,全无破绽,唯今之计,只有强攻一途了。”
周泰点头道:“我领兵当先破阵,你可在后为我掠阵。”
当下周泰领了三千人,命鼓手敲响战鼓:“我脚步不停,战鼓不准停息。”随即江东军人人手持盾牌,腰胯钢刀。周泰身着重铠,领着大军,踩着鼓点,往刘贤营寨冲去。
蒋钦自领三千弓弩手在后掩护,留下二千人为后应。
江东大举来攻,刘贤心下不由有些慌乱,却见傅彤不慌不忙,仍令弓弩手上前激射,待江东军到达营前二十步时,弓弩手撤下,长矛手上前隔着寨札抵住江东兵,部分轻步兵将盾牌斜举,抵挡流失,弓弩手在后抛射,射杀江东军后阵之人。
战斗进行到了短兵相接时候,士兵们的呐喊声,刀剑相交的声音,战死者临死前的惨叫声,隆隆的战鼓声,基层军官的呼喝声,顿时纷至沓来,不绝于耳,鲜红的血花接二连三地在战场上怒放。
这样的环境,很容易让人热血上涌,瞬间迷失自我。
刘贤此时也被激烈的战斗刺激的脑海一片空白,本能地就想拔刀上前参战。冷不防身后一只大手拉住了刘贤,喝道:“将军身为主将,这是要到哪里去?”
刘贤茫然地回头看着拉住自己的黄忠,双眼有些失神。黄忠看见,暗叹了一声。旁边史阿道:“刘将军这是初上战阵,受刺激了,还是扶他回帐休息吧。”
黄忠喝道:“将军初临战场,热血上涌,愿身先士卒,与将士们同生共死,此乃良将之所为也!比之其他临阵脱逃之辈强了不知多少。眼下大战正酣,主将绝不可退。我当护卫将军临阵向前,鼓舞士气,必可一举击退敌军。”
史阿闻言,沉默了片刻,道:“我愿与黄老将军一道,护卫刘将军左右。”
于是黄忠命令鼓手全力击鼓,与史阿一左一右将刘贤护在中间,命侯成擎住旗帜,往战场而去。一边走一边命人高呼:“主将在此,众将士随我杀敌!”
一众军士闻言,回头一望,见主将旗帜果然在快速向战场移动,黄忠、史阿一左一右杀进敌阵,势如破竹,众军一时士气大振,人人奋勇力战,江东军顿时抵敌不住,节节败退。
周泰、蒋钦望见刘贤旗帜,想要上前厮杀,然而全军阵线动摇,难以挽回,只得且战且退,退到江边,在后军两千人及江上战船的弓弩掩护下,这才站稳了脚跟。
黄忠领兵冲杀了一阵,见江东军箭矢如雨,一时难以攻克,只得领兵退回营寨。
刘贤被黄忠、史阿护在中间,浑浑噩噩地在战场上走了一遭,手中宝剑根本没有机会杀敌,反倒是身上被周围飞溅的血液染红了一片,血腥味十分浓重。回到大帐,刘贤仍旧双眼发直,不发一言。黄忠喝道:“将军,回魂了!”
连喝数遍,刘贤怔怔地看着黄忠,突然“哇”地一声干呕了一阵,双眼这才渐渐回复了神采。要说刘贤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战斗了,但无论是捉拿诸葛亮、鲁肃,还是赤壁之战,都是在浓雾和夜间,视线不清,刘贤又躲在船上。真正亲临一线战斗,亲眼见识到战争的残酷这还是第一次。
沉默了许久,刘贤这才轻声道:“我军伤亡如何?”
黄忠道:“战死二百三十七人,伤五百六十二人。敌军战死五百余人,伤三四百,算起来我军小胜了一阵。”
刘贤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今日我算是见识到了。不过是一场前锋战,敌我两军就死伤接近两千,士卒们是真苦啊!”
众将闻言,尽皆心有戚戚,沉默不言。
刘贤道:“战死士卒是否已经收敛?伤兵是如何安置的?”
黄忠道:“士卒尸体已经收敛,集中掩埋在营外的土山之上。伤兵都安置在后营休养。”
刘贤点头,对主薄赵累道:“将战死士兵的姓名籍贯一一记录下来,等此战过后,我要延请工匠,为众士卒树碑立传,亲自致祭。”
顿了顿,刘贤又问道:“军中抚恤的标准是多少?”
赵累道:“我大汉兵制,有卫、戍、役三种,丁壮从军,乃是义务,立功受赏自是应该,但战死抚恤却并无一定规制!若是战胜,朝廷有赏赐发下,则战死者或五百钱,或一千钱,或减免其家赋税,不一而足。若是战败,多数时候甚至半点抚恤也无。我军的抚恤标准,还请将军自行确定。只是军中目前并无多少财物,地方赋税我们也管不着,就算是定下了抚恤,如何有效的施行却也还是个难题。”
刘贤问道:“一户人家每年开支多少?”
赵累道:“一家五口,每年吃穿都是自产,这且除外。但盐、酒、车船钱、看病钱、免役钱等等一切费用算起来,每年当在一千五百钱到三千钱左右。”
刘贤道:“我军目前有多少财物?”
赵累道:“仅有八万钱,一百两黄金,一万匹葛布。不过将军兼任南郡南部都尉,理论上江南数县的防务皆归将军掌管,可以征调各县钱粮。不过江南数县历来贫困,且州陵目前也被周瑜夺取。据我估计,各县府库之中可调用的财物不过数十万钱而已。”
刘贤想了想,道:“我等皆是朝廷之兵,抚恤自当由朝廷承担。此战之后,我会上表,请免军中战死者之家十年赋税,并每人抚恤一千钱,以告慰战死者英魂。若是朝廷不允,或是发放的抚恤不足,我会自行筹措财物,补足抚恤所需。”
众将闻言,尽皆动容。赵累道:“将军爱兵如此,将军们必定拼死以报。”
随后,赵累出帐向众士卒宣扬刘贤的抚恤政策,众士卒果然人人欣悦,军中士气大振。
是夜,刘贤又亲自去伤兵营中探视伤兵,发现伤兵营中卫生条件极差,医护人员奇缺,不由心中恼怒。当即将军中十八岁以下士卒共计一百余人全部选出,成立了医护营,专职照顾伤兵。同时派人从后方孱陵、作唐以及南郡江南之地的夷道、佷山等城池征用医者,入营为伤者医治,并培训医护营士兵外伤处理之法。
刘贤又连夜写了份军中卫生条例,规定了定期洗澡、晒被子、喝热水、生病隔离等诸般事项,命令军中立即实行。
这一系列行动使一种伤兵十分感动,其余未受伤的士兵听说之后,也尽皆诚服,军心渐渐得到了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