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载,建安十五年二月乙巳朔,日有食之。
当日食发生之时,天地一片昏暗,刘贤本还不觉得如何,只是看个稀奇罢了。不想却突听城中惊叫声一片,满城军民俱都惊慌失措,敲盆子的敲盆子,跪拜的跪拜,更有甚者惊慌奔走,大喊大叫,顷刻间一城俱乱,看得刘贤目瞪口呆。
不过只是一次日食,这满城军民的反应也太夸张了吧!
刘贤急令众将约束军队,以防生变,随后上到城头,派人打探刘备军动静。
不多时,探子来报:“刘备大军看见日食,也自混乱不堪!”
刘贤闻言,心下一动,想要趁机出城袭击,不过转头见自家士兵也都人人惊慌,只得遗憾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日食过后,日子又渐渐回复了平静,刘贤每日观望敌情,只觉刘备大军安静的有些诡异,连隔三岔五的例行挑战都不来了,心下不由渐渐有些不安起来。
然而思前想后,又没有哪里不对。身后的作唐、罗县、巴丘都十分平稳,零陵、桂阳、长沙、武陵的通讯往来也还正常,情报显示刘备也没有添兵或分兵,应该不至于会出什么事才对啊。
想了许久,不得要领,刘贤又召集众将商讨了一阵,也觉得己方并无什么破绽,当下只得放下心来,暗道自己可能真是多疑了。
如此又过了数日,零陵郡突然送来文书,刘贤拆开一看顿时大喜。原来交州刺史赖恭和苍梧太守吴巨,二人本是先荆州牧刘表所任命,刘表在时,二人还能同心协力。今刘表亡故一年有余,二人之间顿时开始争权夺利,渐渐不睦起来。
二人初入交州时,带去了五千精兵,大半由吴巨率领。及至到了交州,因苍梧郡背靠荆州,因此很快被二人拿下,然而更南方的南海、合浦、郁林、交趾、日南、九真等郡却都掌握在地方实力派手中,尤其是交趾太守士燮,因惧怕刘表夺自己的基业,故而早早上表归附曹操,被曹操任命为绥南中郎将、总督交州七郡军事,后又加封为安远将军、龙度亭侯,其三位兄弟,分别领南海太守、合浦太守和九真太守。
一门四兄弟,将交州七郡直接掌管了四郡,余下日南郡早已被土著蛮夷占据,算是荒废状态,郁林郡又有前交州牧的部将夷廖、钱博等人占据,因此实际上赖恭、吴巨进入交州后,真正能掌控的地盘就只有苍梧郡而已。
那么问题就来了,地盘只有一块,做主的却有两个人,该谁说了算呢?
经过一番明争暗斗,赖恭棋差一招,在与吴巨的斗争中失败,不得已之下,只得率领麾下亲信兵卒千余人退到零陵郡边界,遣使奉表向刘度求助。
刘度与赖恭也是旧识,见赖恭势穷力孤来投,于是将之安置在了始安县,令其看守零陵郡的南大门。
长期困扰荆南的交州问题顿时消失无踪,刘贤闻讯,自然喜出望外。
然而这份喜悦却并未能维持多久。数日之后,江东传来消息,说周瑜的伤势大为好转,领着从鄱阳等地征召的一万新兵再次往江陵进发。一旦周瑜到达,江东在江陵地区的兵力将再次达到三万余人,谁也无法预料周瑜此次回来将会做出什么举动。
正在刘贤担忧周瑜,准备适当增加一下驻守巴丘的兵力的时候,武陵郡突然爆发了一场变乱,瞬间将刘贤的一切安排全都打乱了。
原来刘备麾下马良、向朗、习祯等人都是荆襄大族,素来人脉深广。因刘备攻击孱陵,数月不克,粮草渐渐不济,刘备心下忧心如焚,召集众文武商议对策。
马良见状,于是献计道:“前者主公广发招降书,荆南四郡多有应声而起者。只可惜我军未能及时与之联络,致使各处义兵各自为战,被一一消灭。以我之见,四郡之中心向主公的必定还有不少。我在荆州,颇有几分薄面,愿乔装南行,联络各郡义士,一起举事,如此里应外合,必可击破刘贤。”
刘备闻言大喜,道:“季常先生此计大妙!只是先生独自南行,我不放心,需多带兵马随身护卫。”
马良道:“若带大军南下,必被刘贤察觉。主公既然不放心,可命蛮将沙摩柯带领百余蛮兵随我同行,荆南四郡蛮族众多,我们扮成卖山货的蛮族百姓,必不会引起怀疑。”
刘备点了点头,当即唤来沙摩柯,令其随同保护马良。
当日马良与沙摩柯等悄悄离了大寨,专捡山僻小路而行,十数日后到达武陵。先让沙摩柯分遣麾下蛮兵去各处蛮寨联络,可惜各处蛮兵都被刘贤杀破了胆,况且新任五溪蛮精夫相炜又依附刘贤,与沙氏不睦,故而沙摩柯一番忙碌,却并未招到一路蛮兵相助。
沙摩柯气得咬牙切齿,声言他日拿下武陵,必要让这些见风使舵的小人好看。
马良见招不到蛮兵,也有些失望,不过却并不太在意。于是领着沙摩柯离了蛮族聚居的地界,辗转来到武陵郡治所临沅。众人扮成蛮族百姓,挑着些山货混进城中,从城北走到城南,又从城南走到城东,最终在太守府门前找了家酒楼坐了下来。
沙摩柯疑惑地问马良道:“先生在城中转了半天,不知在找什么?”
马良道:“找人?”
沙摩柯道:“找谁?”
马良淡淡地道:“不知道。”
沙摩柯闻言,双眼圆睁,不敢相信地道:“你都不知道找谁,就带着我在城中转了半天?”
马良看了看沙摩柯,点头道:“嗯,就是随便转转,想碰碰运气,看能否找到个能够帮助我们的人。”
沙摩柯一脸看智障儿童的表情看着马良,呐呐地道:“你都不知道找谁,人家想必也不认识你,平白无故的,又怎会帮你?”
马良淡淡地道:“首先,我要找的自然是熟人,只是我不确定这临沅城中有没有这么个熟人罢了。其次,我若是找到了人,自然有办法让他帮我。”
沙摩柯闻言,满脸不信地看着马良。
却见马良突然眼前一亮,指着街上一人道:“这不就找到了么!”
沙摩柯急忙顺着马良的手指看去,只见一名青衣文吏大步从太守府中走了出来,神色黯然,一路低头疾走。
马良招呼沙摩柯跟了上去,不多时,在一个偏僻的巷子中将那文吏堵住,拱手笑道:“巩兄,别来无恙否?故人马良有礼了。”
那文吏突然被人堵住,顿时吓了一跳,抬头看是马良,当下惊讶地道:“季常兄?!!你不是投了刘皇叔么,怎么到了这里?”
马良左右看了看,道:“此处非谈话之所,请寻一个僻静处叙话。”
那文吏思忖了一下,点点头,道:“我家距此不远,倒是极为清净,季常兄请随我来。”
不多时,来到文吏家中,分宾主坐下。马良问道:“巩兄当年游学荆襄,与我有同窗之谊,这一别经年,不知近况可好?”
那文士名叫巩志,听见马良询问,当即道:“近在武陵太守金旋麾下任兵槽从事一职。”
马良闻言,暗暗欣喜,道:“我观巩兄眉头紧锁,难道在金旋帐下过的不如意?”
巩志道:“太守倒是颇为信重我,只是武陵郡蛮夷众多,屡次生乱,让我头疼不已。近日刘皇叔引兵攻打孱陵,那荆南都督刘贤屡次发文前来征调钱粮兵员,金太守每次都足额拨付。可我武陵郡本就凋敝,几次下来,府库已经空了大半。也不知还能应付几次征调?我正是为此事发愁。”
马良见巩志言语之中,颇多怨怼之意,当下道:“刘贤屡次征调钱粮,全不顾惜民力,致使郡县残破,百姓受苦,巩兄身为郡中从事,为何不规劝金太守?”
巩志道:“我也曾多次劝谏,只是太守一心效忠朝廷,又感念刘贤当日领兵救援零阳,平定武陵蛮乱的恩德,故而不但不削减对刘贤大军的供应,反还将我责骂了一通。”
马良道:“这太守怎会如此?你为他考虑,他反骂你!”
巩志道:“他是太守,也只得由他骂了。”
马良怒道:“巩兄也太没有志气了!你也是武陵大族,胸怀济世之才,当此乱世,正当展翅翱翔于天际,何必屈身于金旋这等庸主之下?”
巩志道:“依季常兄之见,又当如何?”
马良道:“我主刘皇叔,仁义之名播于海内,乃不世出之明主也!巩兄何不弃了金旋,转投我主,必能尽展胸中才学。”
巩志道:“我与刘皇叔素昧平生,若贸然相投,恐难得皇叔信重,反不如在金旋麾下来的自在。”
马良笑道:“巩兄放心,有我引荐,我主定会对你委以重任。眼下就有一桩大功劳,只要干成这事,我保你接替金旋,坐上武陵郡太守之位。”
巩志闻言大喜,当即询问究竟。
马良于是在巩志耳边如此如此地吩咐了一通。
二人计议定,相视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