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曹操退兵回到许都,一路上又发了两次头风,晕厥数次。曹操自感命不久矣,心下担忧自己一旦亡故,朝中将会不稳,因此盘算着该怎么为继任者剪除威胁。
及至进了许都城中,曹操先去祭奠了亡故的留府长史王必,随后传令将起兵作乱的耿纪、韦晃、金祎、吉平、吉穆、吉邈、曹伟等人诛灭三族,又命满朝公卿大臣尽皆前往观刑。
到了刑场,曹操先起身宣布了耿纪等人罪行,随后道:“当日逆贼起兵造反,满城皆乱,许多公卿大臣都自发前来救火,也有的谨守门户,不闻不问。现令:当夜出门救火者尽数出列,站在左边去。”
众大臣听曹操的语气,似乎是要嘉奖救火者,当下心中暗思:不管给不给嘉奖,救火者必无罪!
于是众臣纷纷出列,往左边去,留在原地的仅只十分之二三。
曹操见状,笑了一笑,语气淡然而又冷冽地道:“不救火者非助乱,救火者乃实贼也!”当即传令,命将救火者尽数斩杀,并搜斩众人满门。
当日许都血流成河,百官罹难者近百家,忠于汉室的势力几乎被一扫而光,剩下的少数几家也都被吓破了胆,纷纷胆战心惊地过日子,一有风吹草动便紧张不已。
在这种情况下,曹操仍不满意,因为朝中忠于汉室的标杆式人物刘艾、杨彪等人还在,只是这些久经考验的老家伙们一个个都油滑的很,等闲抓不住把柄。曹操想了许久,无计可施,于是干脆从小一辈下手。正好杨彪之子杨修虽是曹操麾下的主簿,办事也十分得力,但却一向恃才傲物,与曹植关系莫逆,乃是世子曹丕的隐患。
杨修此人不拘小节,口无遮拦,轻轻一找,黑材料便有一大堆,很快被曹操借故杀掉。杨彪多番营救,未能成功,伤心欲绝之下,心灰意冷地辞官回乡。
曹操反还假惺惺地写信安慰杨彪,以当年曹冲死时,自己伤心之事为话题,与杨彪探讨丧子之痛究竟有多痛,气得杨彪茶饭不思,日渐消瘦。曹操又故意问杨彪何以瘦的这么厉害,杨彪毫不留情地答道:“我恨无日磾识子之能,尤怀老牛舐犊之爱!”一句话将曹操顶的说不出话来。
在曹操高举屠刀,杀得许都人头滚滚的时候,刘贤在樊城也被突然大举爆发的痢疾给弄得焦头烂额。原本刘贤大力防疫,襄阳城中降卒中间爆发的疫情已经得到了有效控制,新爆发的病例大为减少,刘贤对此还十分高兴。不想日前庞统居然发来书信,说新野、宛城、湖阳等地原属魏军掌管之地也爆发了瘟疫,魏军防疫无力,致使疫情多有扩散,如今不但百姓,便连军中也多有人染病了。
刘贤闻言大惊,军中有完善的卫生制度,又住在军营之中,相对隔绝,这都染上了疾病,可想而知百姓中间疫情严重到了何种程度!
这也是前些日子忙着征战,未曾关注百姓状况,如今罢兵之后,回过头来派遣官员打理民政,潜藏在民间的疫情瞬间就暴露出来了。
刘贤急令众军加强防疫,同时襄阳城中确认未曾感染亦或是已经痊愈的百姓民夫等也继续软禁,以免放出去后反倒感染疾疫。
然而这场疫情在民间蓄势许久,来的极为猛烈,让刘贤感觉极为棘手。正在此时,扬州刺史向朗,大将马超、魏延、陆逊、霍峻等人也先后发来书信,说江东境内瘟疫死灰复燃,不但吕蒙、蒋钦、孙皎等人孙氏旧将先后病死,便连奉命领兵增援南阳的大将邓展也染上了病,不得已只得将大军停在汉阳城中休整。
刘贤闻讯大惊,邓展是刘贤从扬州征调的第二批援兵,如今南阳战事已经平息,而这第二批援兵尚未到达,又爆发了疾疫,当下刘贤急忙传令,叫众援兵就地驻扎隔离,切莫随意出营走动。又命各地官吏立即开启防疫工作,并全力延医救治疾病。
安排了防疫之事,曹操在朝中大肆杀戮的消息也传到了刘贤的桌案之上,刘贤看过之后,虽觉这些人死的极为可惜,却也无计可施,只得口头谴责了一下曹操,算是给他的罪行上又增添了一笔,随即便不再理会,转而去寻神医吴普,恳切地问道:“还请神医再费些心,如今荆州、扬州军民染病者极多,若再找不到治疗的方法,只怕死者日众,这些可都是活生生的性命啊!”
吴普无奈地道:“我实是已经尽力了。所谓医者父母心,若有办法,我又岂会不救?只是以我的医术,仅能缓解病情,最终能够痊愈者仅只三成而已,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刘贤闻言叹了口气,看了看吴普憔悴的面容,道:“我也知道神医尽力了,只是眼看着染病者日众,治愈者却极少,我这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吴普道:“大王就没有派人去寻找张仲景老先生吗?他此次去武陵郡的群山之中采药,就是寻找能够治疗疟疾之药。若是大王能寻到他,或许还能解救此次瘟疫。至不济也能大大提高治愈率。”
刘贤道:“我已经命武陵太守潘濬以及五溪蛮精夫相炜立即派人寻找张仲景,只是至今尚无消息传回,就怕找到他时,瘟疫已经蔓延开来,不可收拾了。”
吴普道:“如今襄樊地区还好,毕竟原本都是大王的辖地,防治疫情极为得力。扬州的疫情来势虽猛,但应该只是前年疫情的复发,只要控制得当,伤害也不会很大。唯有新野、宛城、穰城、安众、湖阳、南乡等地,原是曹军辖地,又因战乱,在瘟疫爆发的初期未能得到有效控制,如今已经蔓延开来,情况极为棘手。不过大王也已经下令隔离,当可将瘟疫控制在南阳一地,不至于蔓延道别处。”
刘贤点了点头,道:“至黄巾丧乱以来,天下动荡,生民饱受其苦。中原之地人口锐减三分之二,某些受灾严重的地方更是人口百不存一。南方情况稍好,但户口数也仅只后汉鼎盛时的六七成。百姓已经受了大多的苦了,我实在不忍心看到他们再遭受瘟疫的荼毒。唉,神医还请再费费心,尽人事而听天命吧。”
吴普闻言,沉默片刻,叹道:“大王仁德,在下拜服。只是痢疾之症,我实是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寄希望于张神医能找到神药了。”
刘贤点了点头,当下心事重重地回了城守府。
如此又过了数日,留守武昌的赖恭、许靖等人传来消息,说驻兵汉阳休整的邓展病重不治,已于日前亡故,刘贤大惊,急忙去信叫赖恭等人好生安葬邓展。
书信送去,刘贤心下越发不安,正心神不定间,就听武陵太守潘濬送来书信,说已经找到了入山采药的张仲景,目前正派人护送着加急送来襄阳。
刘贤闻讯大喜,当即命人用自己的车架去迎接张仲景,务必要让张仲景尽快安全地到来。
不数日,张仲景赶到了襄阳,刘贤亲自率众在城门口迎接,只见张仲景下了马车,脸色一片潮红,刘贤急忙上前一步扶着他,温言道:“神医啊,如今襄阳、南阳都爆发了瘟疫,扬州地区的疫情也有反复,百姓受病痛折磨,苦不堪言。我是盼星星,盼月亮一般盼望着神医到来。你来了,我就放心多了。”
张仲景闻言笑道:“大王言重了!听说此次瘟疫是以痢疾为主,辅以伤寒?”
刘贤点头道:“不错,原本伤寒情况的更为严重,不过有神医留下的伤寒杂病论,众医者照方抓药,很快就将伤寒疫情给稳住了。如今反倒是痢疾成为最重的疫病了。”
张仲景点了点头,道:“当年在交州,大王曾对我说青蒿可治痢疾,我这些年一直没忘,每到一处,都第一时间找寻青蒿,入药之后,虽有一定疗效,但效果却都不够理想。此次我去武陵郡酉阳地区,却发现了一种青蒿,当地人成为臭蒿、草蒿,我试着将之入药,效果竟然出乎意料的好。此物对多种疾病都有极好的疗效,包括长沙地区肆虐了千年的症瘕积聚(吸血虫病),以及痢疾。大王,老朽总算是幸不辱命,将此神药找到了。”
刘贤闻言大喜,激动地道:“神医真是解了我军燃眉之急啊!此举功在千秋,我替天下百姓,谢过神医了。”说着,刘贤拱手对张仲景深深地施了一礼。
张仲景急忙扶起刘贤,道:“这也是大王仁德,方能让我寻得此药。走吧,我随车带了许多药来,并已叮嘱潘濬等加派人手,收割青蒿到襄樊来使用。我们先去治疗些病人,确认一下用药的最佳分量,调配成药方,也好推广,使天下人早日摆脱痢疾的之苦。”
刘贤点了点头,当下送张仲景去了城内的隔离区诊治病人,数日之后,所有经张仲景医治过的病人情况都大为好转,刘贤闻言,顿时大喜。当下传令武陵郡潘濬大力收割青蒿前来制药,又请张仲景将用药情况尽快整理成方,好下发各郡县进行推广。
眼看情况向着有利的方向发展,突然随同杜路驻兵唐河乡的杨狼发来信函,刘贤拆开一看,顿时大惊。原来杨狼在信中说杜路日前也染上疾病,只是强撑病体,不愿上报。还是杨狼觉得兹事体大,不敢隐瞒,这才偷偷写了书信报知刘贤的。
刘贤大惊之下,当即亲自向张仲景要了新制成的药剂,随后率领亲兵出了襄阳,一路往北向着唐河乡进发。全军携带干粮,日夜兼程之下,不过两日便到了唐河乡,进了杜路营寨。
此时杜路正在帐内养病,吩咐谁也不见。不过刘贤亲自到来,帐外亲卫自然不敢真的拦阻,被刘贤一下闯进帐中,就见杜路躺在床榻之上,一张脸苍白至极,旁边还有一名身穿锁子甲,肩披大红袄的女将照顾,却正是关凤。
杜路、关凤见有人闯进来,正待发怒,就见来的是刘贤,杜路不由面色一红,呐呐着说不出话来,关凤却极为大方,对刘贤哼了一声,道:“还算你有良心,知道来看看杜……将军。”
刘贤看了看关凤,皱眉道:“我没有追究你不听军令,擅自到军前上阵厮杀的罪,你倒是说起我来了?”
关凤扬眉道:“我本就是军将,怎么不能上阵?你莫非真的要出尔反尔,食言而肥?”
刘贤道:“不错,我的确曾经说过让你从军。我也没说你进入军中有错啊!我说的是你不听军令,擅自行动!我问你,我可签发了调令,叫你进入杜将军军中随同作战?没有吧!既然没有,你就该老老实实在武昌待着。你却私自来到军前,这不是犯了军令是什么?”
关凤闻言哑然,随即分辨道:“可是,可是,我是立了功的。你赏罚不公,我不服!”
刘贤喝道:“军令就是军令,既然想要从军,便要服从命令!不服也得服。在军中耍小姐脾气,你当这是小孩儿游戏呢?”
关凤被刘贤喝的双眼一红,恨恨地抬脚跺了一下,随即气急跑了出去。
刘贤对身后杨狼使了眼色,叫跟上去看着关凤,免得出了意外。随后刘贤走到杜路身前,温言道:“生了病怎么还瞒着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杜路眼波转向床榻的另一侧,低声道:“我不想让你担心!大王,你还是出去吧。我染了病,万一传给了你,那可怎么是好?”
刘贤笑道:“不要紧!我福大命大,区区小病,找不上我的。再说神医张仲景已经找到了治疗瘟疫的神药,此病如今已经有药可医了。你也不必害怕,安心养病,有我在,你会没事的。”
杜路闻言,禁不住满脸笑容,点头道:“嗯,我听你的!”
当下刘贤取出带来的药包,寻来药罐便在帐外熬药,待熬好之后,又亲自端来给杜路服下。
杜路一直嘴角带笑地看着刘贤为自己忙碌,虽然药味很怪很苦,却也面不改色,恍若未觉地喝了下去。刘贤见状大喜,看着杜路喝完了药,又陪着说了好一会儿话,见其睡着了,这才起身出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