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起在夜里被惊醒,外面有人通报道:“陛下宣唐国使臣龚起入宫觐见——”
他狐疑的走出了房间,看到了宣旨的太监,又望了眼张奕之,看着对方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当即便懂了,这小子居然背着自己跟杨旷谈了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计策,可把他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使臣阁下,请接旨。”太监轻声提醒道。
龚起反应过来,深鞠一躬低头奉上双手,郑重的接过了那卷圣旨,起身查看着。
“使臣阁下不必怀疑,确实是陛下的诏书。”太监笑着说道。
“嗯,外臣知道,那么是由公公领着外臣进宫面见商国陛下吗?”龚起收起圣旨有礼的问道。
“是由奴才来领您进宫,若是没有什么事就即刻出发吧,陛下还在等着您呢。”太监道。
龚起见自己穿着随意,谨慎的问道:“外臣的衣着不堪,如此前去面见你们陛下太过失礼,何不让外臣更换使臣服再去不迟。”他还想再问问张奕之是个什么情况,正好借这个时间去问问。
“使臣阁下还是不要耽误时间了,陛下口诏,说是不必在意仪表,兹事体大,还是速速跟奴才去面见陛下吧。”太监不通情面的说到,确实是商帝下达的吩咐,他也只是按照陛下的意思办事。
“这样啊,”龚起恶狠狠的瞪了张奕之一眼,后者吐了吐舌头,于是便道:“那好吧,有劳公公领路了。”
“使臣阁下哪里话,这是奴才的本分,那么就出发吧。”
龚起回头挥了挥拳头,示意回去后一定要找他麻烦。
“大师兄一路保重。”张奕之还是笑着挥手跟他暂时告别,心里有着别的盘算。
在龚起被太监宣旨领走后,野火的干部们随之从各个隐秘的角落显出了身影,纷纷聚拢在张奕之的身边。
“指挥,请吩咐。”巳蛇已经不是代理指挥了,现在所有的指挥权都在张奕之的手上,他们所有干部唯他的命令是从。
张奕之望着夜色,道:“快了,不出预料应该在子时左右,现在距离那时还有一个时辰,都从这里离开,留一个替身在这边,最好是能保住性命的人。”
众干部纷纷在这时看向了亥猪,后者一脸疑惑,惊呼道:“你们这帮没良心的,居然让我做替死鬼?!”
“废话,你不来谁来。”寅虎不耐烦道。
“那你怎么不来当替死鬼,你不是号称野火最强吗?”亥猪反击道,不想揽下这个危险的活。
巳蛇耐心的解释道:“寅虎确实也可以,但是你也知道,接下来指挥有事情需要寅虎帮忙,你素来逃命厉害,当这一次替死鬼又不委屈,再说不一定是替死鬼,谁说他们一定会把你这个替身杀掉。”
亥猪欲哭无泪,看着一帮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家伙竟然在这种时候把最危险的职责交给自己,真的是伤透了心,勉强道:“好吧,反正死不死又不是你们说了算,我答应就是了。”
“好样的。”张奕之笑着称赞这亥猪的担当。
“等一下!”亥猪突然想起来什么大喊了一声,道:“记得跟主子说我做出的牺牲,让主子给我记大功啊!”
寅虎一巴掌拍在他头上,表面不屑其实内心很佩服亥猪,亥猪是那种看起来怯懦其实很有头脑手段的人,他好几次都被赋予了危险的任务却一次都没有逃避,实在是个很有担当的人,可寅虎佯做不屑道:“你就认命吧,不过你要是活着回来,我就把我的那个珍珠送给你,你惦记那玩意很久了吧。”
“真的?!”亥猪难以置信的打量了对方几眼,疑惑问道:“你会舍得你那个宝贝?!”
“废话,老子讲到做到!”寅虎又不客气的赏给了他一个巴掌。
亥猪这次有些笑意,好像待会面临的危险都不值一提,能让寅虎这个抠门的家伙把他最珍贵的珍珠送给自己,那些危险又算得上什么呢,于是到:“虎哥,就知道你够意思,别反悔啊。”
张奕之见气氛缓和的差不多了,道:“我和龚起带来的人还会在这里伪装成没有离开的样子,目的就是为了拖住崔氏集团的动作,好让我们有时间对付另一波敌人。”
“明白,那么现在该前往何处?”巳蛇作为干部的主心骨还是作为一个实行者询问着张奕之的下一步计划。
“辰龙那边应该由你们主子吩咐过了,那么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应该出发到达辰龙给出的位置。”张奕之早有盘算,正有条理的分析道:“你们主子和龚起应该会在宫里待一阵时间,他们有他们的任务,我就不说给你们听了,你们的任务,就是成功的与辰龙的队伍汇合,然后剩下的,就把野火所有的人力交给我来调配,所有人依计行事,不得有误。”
命令下达,莫敢不从。
新任未羊发问道:“属下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今夜崔氏回来这边袭击使臣居所,那么亥猪如果要在保命的前提下,应该是拖不了多久时间的,如果他们发现我们今晚要在洛阳声东击西的话,会不会发生干扰我们的情况。”
张奕之预料到的笑了几声,道:“放心,这一条我没有考虑,但是解决这一条的计策已经由你们主子完成了,他对于阴谋诡计可是擅长无比啊。”
众干部都有了眉目,就等着实施了。
巳蛇还问到:“指挥可随我们一起前去?”
“不了,我的先去把你们的野火的人汇集在一起,我有我的杀手锏,这也是龚起留给我的。”张奕之别有意味的揉搓着手指,对着众干部道:“没有别的吩咐了,依令行事!”
“是!”众干部重新回归暗影,朝着洛阳的一处方向悄声快速前往着,张奕之也一人走出了使臣居所,望着周围的建筑,心里明了是有眼线的,不过这不代表崔氏的刺客不会来了,他们一定回来,还有可能会在这里等待龚起回来,其实替身这个方法也是做给崔氏集团看的,亥猪根本没有危险,他只是假装被崔氏的阵容吓到的样子,用来迷惑对手的。
崔氏今晚一定回来,而杨旷也给他们准备一个计策,其他的,就交给他张奕之来处理吧,他如是想着,准备动身前往野火的据点,那里聚集了所有的野火成员,都在等着他的调遣。
龚起跟着太监进了宫,走过一栋栋宫里雄伟的建筑,低着头思索着到底张奕之和杨旷要用什么手段,于是满怀心事的来到了商帝的寝宫外面,他可没有忧心忡忡,反而有点乐得清闲,在门外等待太监的通禀。
太监迈着小碎步跟一个面容俊俏的太监说了声,那位长相不凡的公公便来到了龚起的面前,道:“奴才是内务总管谢量海,请跟奴才进去面见陛下。”
“有劳总管了。”龚起不敢失礼的回敬道。
谢量海领着龚起走进了寝宫中,里面灯火不是很明亮,有些昏暗,但起码能看清,只是些许模糊罢了。
谢量海带到了一个位置的前面,侧身让开伸手道:“陛下,使臣带到了。”
龚起看都不看直接弯腰行礼道:“外臣龚起参见商国陛下,不知陛下深夜唤来外臣有何指教?”
“其实朕也没什么事,主要是有人想要见你,便通过朕来宣你过来而已。”商帝的声音略带威严,听起来放松了许多,或许是因为在夜间,没有白日的精神。
龚起抬头看去,昏暗的烛火下依稀能辨认商帝的容貌,然而商帝的旁边除了谢量海,还有两个人影,好似是一男一女。
他马上就有眉目了,除了那两人,还有谁会想见他。
杨旷和张止嫣,正笑着望着龚起。
龚起笑道:“原来如此,外臣一路思索,做了不少揣测,万万没想到并非是陛下想见外臣,真是失礼了。”
商帝没那么讲究,直接摆手道:“朕乏了,量海,扶朕回去歇息,你们就在这好好聊聊吧。”说完看了眼幕后主使的杨旷,补充了一句道:“朕的另一道圣旨为你写好了,就在桌上,你自己看着办吧。”
“儿臣多谢父皇圣恩。”杨旷拜别了商帝,现在就剩下他们三个人了。
“杨旷,你是不是和张奕之那小子又在玩什么鬼主意?”龚起直接摊牌的问出来。
杨旷盯着他半晌,道:“你说呢,大师兄,我没事干把你找来干嘛,喝茶吗?”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怎么还在废话。”张止嫣就受不了这种场面,不开心的说到。
“看在小师妹的面子不跟你吵,赶紧跟我说说计划。”龚起对小师妹笑了笑,又对杨旷道:“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小子肯定一肚子坏水,估计还是怕我不同意才跟奕之瞒着我的。”
杨旷摊手道:“你要这么认为我也不反驳,不过确实有了很多对策,你不也为张奕之的指挥煞费了苦心吗?”
“呵,说吧。”龚起还是一直想知道计划的过程。
“具体的接下来会说,目前就跟你透露这些,”杨旷自有打算的隐瞒了一半,把另一半说了出来:“今晚由我的人来做你的替身,看似是没有必要的一步,也是很关键的一步,这会让崔氏集团认为我们害怕了,我们逃避了,所以会有很少的几率发现我们接下来的动作,我的手下会聚集在预定的地点,由张奕之全权指挥。”
龚起听了半天,没听到自己的,狐疑道:“没我们的事吗?就在这里喝茶聊天?还是在皇帝的寝宫?”
“想得美。”杨旷白了他一眼,道:“我们怎么可能会闲着呢?你跟着我就对了,我说什么你做什么。”
“这么自信要压在大师兄的头上?”龚起玩味的问道。
杨旷同样玩味的回答道:“信心满满咯。”
“你们两个就像小孩一样,真幼稚,”张止嫣完全不能理解两个大男人为什么非要搞得势同水火,道:“你们男人都幼稚,跟竹姨说的一样。”
两人都不理睬小师妹的牢骚,但是竹姨确实说过这句话,男人都是幼稚的,他们会为了完全不需要的情感去执着己见,任谁都劝不动。
杨旷想起了十年前被古劲松送进空竹宅时竹姨和古劲松的对话,竹姨说的话还在他心里记忆犹新,老师说古叔叔的执着太过难看,说他幼稚愚蠢。
他小时候不能理解,现在时常想起,终于懂了一些,古叔叔的执着就像龚起南下的执着,就像他对皇位的执着,就像张奕之对龚起的执着,就像老太傅对杨毅的执着。
每个男人心里都有女人无法破解的执着,那份执着在女人的眼里太过愚蠢,而男人有时候也不能理解女人的价值,两个性别产生出不同的理念,让中间的隔阂越放越大。
杨旷不禁感慨道:“大师兄,你说竹姨的话有错吗?”
“我认为老师从未出错。”龚起言语中满是对竹姨的敬重和尊崇,道:“师弟你对她有质疑?”
“没有。”杨旷想了想,道:“可是有些事情,竹姨未必懂得,她只能站在的她的观点考虑。”
龚起叹了口气,道:“这是不敬的考量。”
“你就是太拘束。”杨旷忍不住指出对方的缺点。
“你也不是太离经叛道。”龚起笑着回应道。
张止嫣无语的在旁边不想讲话,刚刚才批评他们搞内讧,现在又不长记性的闹了起来。
杨旷看时候也不早了,道:“现在没有别的事情,要等待情报来,我们才可动身。”
龚起道:“你都不告诉我计划,我又怎么配合。”
“你不用配合,听我的就行。”
龚起本想反驳,被张止嫣的眼神压了过去,心想小师妹还是向着三师弟,杨旷啊杨旷,要不是小师妹真想在这里把你教训一顿,此刻就算了吧。
于是道:“好,听你的。”
杨旷知道龚起这么好讲话的原因是小师妹的功劳,也没有得意忘形,说道:“你不会闲着的,我还需要大师兄你亲自出手帮助我们呢。”
“哦?我还以为你会不让我插手,你不是一直认为我不适合参与进来吗?”龚起有些意外的说着,道:“本来就像闲着,既然师弟都开口了,我作为师兄怎么好意思在后面坐享其成。”
“你有这份心就好。”杨旷总感觉在龚起面前像个孩子,让自己清醒下来道:“我和奕之都帮你安排好了,你的兵器在那边放着,不要发挥失常啊。”
龚起道:“你也别失策啊。”
两人不甘示弱的互相提醒,做着看似无理的动静。
张止嫣好像想起什么来,道:“大师兄三师兄,我觉得我也要帮忙,我的武功也能帮上忙,你们要是不带上我我就不让你们顺利进行任务。”
“小师妹不要胡闹,这是大事。”杨旷有些生气。
“没事,小师妹来帮忙是有好处的,师弟你不要感情用事。”龚起反倒为小师妹说着好话。
杨旷奈何不住两人的夹击,无奈道:“好好好,你们说了算,但是前提是在计划中行动,止嫣你不要脱离计划,不然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你。”
“知道啦。”张止嫣见杨旷松口,对龚起报以感激的眼神,立马就黏了上去,嬉皮笑脸的在旁边转悠。
龚起道:“现在我们只需要等待吗?”
“正是,等信号。”杨旷望着殿外的夜色,沉重的说到。
里面的商帝和谢量海在寝宫内房里也说着话。
商帝被谢量海伺候好了扶上床,商帝半靠在床上对着床边的谢量海道:“旷儿今晚看来是要动手了,你说朕有什么能够帮他的嘛?”
“陛下放心吧,旷殿下自有考虑,他是奴才看着长大的,不会做太危险的事情,陛下就安寝吧。”谢量海充满着对杨旷的赞赏和信心,对着商帝说着令人安心的话。
商帝在床上叹着气,道:“也是,这是他们师门同心协力的举动,竹居士的才能被古劲松都自认为不如,他们一定能办成朕很久都完成不了的事情。”
谢量海不这么认为道:“陛下不要妄自菲薄,陛下只是太仁慈,一直下不了手而已。”
“你不必说这些话来宽朕的心,朕对自己的本事有了解,旷儿目前除了欠缺些火候,其他的都已经超越了朕,大商如若由他来继承,想必是一番宏图伟业。”商帝做着感慨,体会着心力交瘁的迟暮,没有什么不甘心的,被自己的儿子超越,没什么不好。
“陛下千秋万载,陛下万岁。”谢量海还在说着那些话,不知是在敷衍还是真心希望商帝健康常驻。
商帝看着陪伴自己许久的老友,欣慰的笑道:“江山代有人才出,他们将会是下一个时代的霸主,我们这些老一辈的豪杰,是该为他们腾出位置了。”
“听凭陛下吩咐。”谢量海深深的埋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