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时巡抚几个月的武成王终于回到了洛阳,他一回京便与商帝独处,父子之间又开始了少有的沟通。
“你回来的很快,看来早在朕颁布旨意之前,你就动身回来了。”商帝欣赏的说道,面对久违的儿子,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唯独政务可以让沟通更加顺利的进行。
杨旷表现的很正常,道:“是的,儿臣得到的情报很迅速,立刻就知道了边境发生的变故,也第一时间考虑到了其中的影响,大战在即,北境才是首要的关键,儿臣不能因为一己之私置国家而不顾。”
“嗯,你有这份心便是好事,既然回来了,父皇也不得不让你马不停蹄的奔赴北境了,不知道北唐何时会发动突然袭击,我们必须要防患于未然。”商帝是熟虑的很久才决定了下来,他当然也舍不得刚刚回来的儿子,但是兹事体大,由不得他的私情了。
杨旷太了解父皇的意思了,也不会多想什么,于是道:“父皇放心吧,儿臣会守好北境的,哪怕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把龚起挡在边境。”
商帝听着反而皱起眉头,认真道:“旷儿,不许说这种话。”
杨旷不语,心中明明知道这是父皇对他的关心,可他依旧不领情,道:“战场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世事难料,儿臣并没有足够的把握,北境的军队训练度没有预期的那般好,而龚起肯定也做好了南下的准备,我们这一次的劣势比上一次北境战争还要危险。”
“那也不能说这种话。”商帝态度强硬道:“朕知道战争要考虑的东西很多,但朕只是不想让你战死在北境,朕已经失去了你的母妃,不想再失去你了。”
提到了杨旷生母端妃,他的眼眶就有些泛红,即便此刻他是一国之君,真龙天子,可他还是忍不住回忆起曾经的愧疚,看到杨旷他就想起十年前的惨状。
“父皇不必担心。”杨旷顿了顿道:“儿臣既然身为大商皇室,就要尽到皇族的职责,为国赴难乃是本职。”
一听到杨旷这么说,商帝的心更加的痛了,这个孩子嘴硬心软他最清楚不过了,可作为一个父亲,更是一国之君,却依然无计可施。
父子二人沉默半晌,还是由杨旷率先打破平静,在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想好了该怎么说了:“父皇,目前北境屯兵已有十万,粮草军饷也可供给到下个季度,不说击退龚起,但是守住这一个季度儿臣还是有把握的,父皇不必多虑,只是下个季度粮草必然供给不足,所以儿臣恳请”
“知道了,朕会亲自从宫里减少开支用于北境,其他的也会由各郡县募捐汇入到北境,你就安心吧。”商帝与朝会就拟定好了基本方案,“王逸飞去着手调查北唐商队遇袭一事了,你不要轻举妄动,虽然目前的情况来看开战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不能率先挑起战争。”
“儿臣明白。”杨旷当然不会率先挑起战争,这次的事件商国处于嫌疑理亏的境地,就算商**力占优势,他也不敢去贸然的拱手将大义送给别人。
“对了,朕听说你动用了北境的军队抄了吴家?”商帝终究还是问到了这件事情。淮阳城的那一次,为了对付吴越的士族联合以及给士族们一个下马威,杨旷不得已派遣阿亮前去调动一万精锐军队南下,将吴家抄家充军,连老人都没放过,这件事情的极端手段,让举国为之动容,但由于是武成王所为,不仅朝臣们不敢多嘴,就连百姓们也是因为上次杨旷击退了龚起而忽略了大概。
唯有商帝,深刻的记着此事,一直在寻找机会问出来。
杨旷沉默了会,抬头道:“确有此事。”
“那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朕解释的嘛?”商帝用复杂的目光盯着自己的儿子,道:“朕冒着被天下人指责的风险将北境的兵权交给你,可不是希望你为此被天下人抓住话柄的。”
“儿臣明白,但是不能让士族再猖狂下去了,父皇您也看到了,北境战事一触即发,儿臣若是不尽快平定士族,那么面临我大商的绝对是亡国之威。”
“朕不是在问这个,回答朕的问题。”一向慈爱的商帝面对最为宠爱的孩子突然变得有些严肃。
杨旷不得不直面问题,道:“儿臣知错,也明白其中的影响,但是自始至终,儿臣并不觉得自己的判断有失误,父皇还是不要太过关注了。”
商帝长长叹了口气,道:“你调动军队也就算了,为何还要将吴家抄家,吴越的错并不应该由整个家族来承受。”
“父皇!”杨旷加强了语气,“父皇仁德,可儿臣对他们不会如此,一旦抱有妇人之仁心慈手软,那么就是我们的败局。”
“算了,朕不与你讲了。”见杨旷不愿意听,商帝也懒得管了,心力憔悴的他转移话题道:“你明日便出发前往北境守卫吧,事不宜迟,王逸飞那边的进度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唐帝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态度,还是谨慎点好。”
杨旷点点头,随后商帝拿出了一半虎符,伸手递给旁边的杨旷,道:“拿着吧,凑齐一整个虎符,名正言顺的守好北境。”
接过虎符的杨旷又再次抬头看了眼商帝,发现父皇的神情变得比上一次更加憔悴了,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又说不出话,只能默默的在心中难受。
商帝没有发觉杨旷异样的神情,自顾自的说道:“户部跟兵部跟上次一样安排好了一切,朕又为你招募了三万新兵,这次一并带去北境吧。”
“三万新兵?”杨旷有些意外,马上问道:“父皇扩充北境军队是为了防御龚起,但是何必要增加这么多呢?比起上次的八万,现在加上这三万一共就有十三万兵力,比上次还要多出五万兵力,会不会对国库有所压力?”
商帝摆摆手道:“无妨,国库和粮草自有朕解决,既然户部跟兵部都没有意见的去办了,那你也不必担心,凡事都有解决的方案,你就安心的做好自己的事情吧。”
原来父皇早已替他安排妥当,十三万兵力镇守北境,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相信商帝也清楚龚起此刻南下的实力,远非上次可比,杨旷胜算渺茫,商帝何尝又不想保住这个未来太子的性命。
杨旷感念在心,没有多言,默默的行礼叩谢。
“对了,灵芸回来了,你有空去看看她吧。”
这句话让杨旷猛然的瞪大了眼睛:“妹妹回来了?”
“是的,昨日刚回到洛阳,现在还在宫内住着呢。”商帝漫不经心的说到。
灵芸,杨灵芸,大商的平阳公主,与杨毅一母同胞的兄妹,也是商帝最小的孩子。
平阳公主回来的消息着实让杨旷震惊不已,据他所知这位妹妹不似常人,喜欢歌词诗赋,这几年都在外学习呢,怎么说回来就回来了。
“灵芸那孩子,一直念叨着你,可把毅儿给气坏了。”商帝觉得好笑的提到了这件事,不知是调侃还是确有此事。
杨旷心里也挺高兴的,三年前跟这个妹妹就认识了,非凡独特的风格很让杨旷这个做哥哥的欣赏,于是拜别了父皇,转身就离开了宫殿。
大殿又剩下商帝孤零零的一人,过了一会谢量海走了出来,扶起商帝忽的开口问道:“就这么不告诉殿下,好吗?”
“朕觉得不能告诉他。”商帝沉吟道。
杨旷出了大殿,就朝着宫内走去,一路上畅通无阻,不过也遇见了一位故人——汪宁远。
这个禁军统领在上次商帝清剿崔氏集团的时候,被谢量海困在宫中动弹不得,念在他没犯大错又尽忠职守的情况下,才没有追究继续让他担任原来的官职。
这次两人见面,没有了上次的剑拔弩张,或许是崔氏的倒台让汪宁远对这位殿下有了深刻的忌惮,亦或是上次吃的亏还历历在目,不敢再犯了。于是两人就对视了一眼,杨旷没有停步的径直穿过,依旧是没有人敢拦他。
入了宫内向里走了很久,才来到了一处繁华的宫殿,这里就是平阳公主所居住的宫殿了,杨旷站在殿外犹豫了一会,还是走了进去。
一位公主身边的宫女常年不在宫里,认不得杨旷,习惯性的拦住了他,道:“要见公主的话请容奴婢通报一声。”
杨旷看了看她笑道:“好吧,你先去通报,本王在这等着。”
本王这个称呼一出来,宫女似乎就明白了什么,陛下膝下两子一女,而文平王昨日来过了,她记得杨毅的模样,而此刻眼前的自称本王的男人,不会就是武成王?
“殿下恕罪!奴婢该死!”吓得两腿发软的宫女直接跪下求饶起来,杨旷愣了愣便亲自扶起她道:“没事,你不去通报那本王可就进去啦。”
受宠若惊的宫女支支吾吾道:“殿下请请进。”
杨旷轻笑着步入公主居所,而背后望着他的宫女还在风中凌乱,不是传言这位武成王殿下是个残忍霸道的皇子吗?就在刚才她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呢。
“皇兄!”还没等杨旷看到人,已经就有人看到他并且大声的呼喊了出来。他侧目一看,一位灵巧动人的小丫头在那边朝他挥手大喊着。
“灵芸,好久不见了,又长高了。”杨旷笑着走了过去,并且熟络的摸了摸对方的头,比了比自己的肩膀,“皇兄记得你今年十六了吧。”
大眼睛瓜子脸的小姑娘就是大商的平阳公主,杨灵芸,她也兴高采烈的回答道:“是的是的,皇兄记得呢!嘿嘿!”
看到旁边还有那么多的宫女太监,杨旷比较不习惯的挥了挥手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本王许久未见公主,有些话想谈谈。”
众人都识趣的离开了。
杨旷见没有了闲杂人等,重新变回了笑脸道:“真是的,回来也不跟皇兄说一声,好歹也能让我知道一下。”
杨灵芸灵动的回答道:“不是忘了告诉皇兄,而是这次是父皇让我回来的。”
父皇让灵芸回来的?杨旷心里多了个疑问,不过跳过道:“知道了,听说你嚷着要见我,把二弟给气坏了,有没有这回事啊?”
“嗯?皇兄怎么知道的?哦——肯定是父皇多嘴的。”杨灵芸噘着嘴道:“有啊,就是想见大哥你。因为二哥还是跟个傻子一样,最讨厌他了。”
杨旷顿时有些无语了,有点可怜起无辜的杨毅来了,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一笑而过。两人坐了下来开始了许久不见的谈话起来。
“皇兄我跟你说,出去游历的那段时间”杨灵芸喋喋不休说着她这些年的经历,杨旷也耐心认真的聆听,也算是长长见识,看看这小丫头这些年在外面学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说到杨灵芸,还不得不特别说一下,这个生在皇室的公主从出生起就对文学有远超同龄人的天赋,也正因为如此,被大商首屈一指的文学大家收为徒弟,也是唯一的女弟子,要不是这些年因为外出游历淡出了众人的视线,要不然影响力还不会比杨旷差。
一代女子文学大家搞不好就要在这里出现了,杨旷想着就觉得挺不错的,不过无论是诗词文学还是武学兵法,都不是他喜欢或想去钻研的,因为他向往的不是那些。
不过听着听着,杨旷不禁出了神,他好像想到什么东西一样陷入了自己的沉思当中,慢慢的就听不见公主的絮叨了。而他此时在想的东西,与父皇和公主的回来有关。
在两国即将开战的时候,平阳公主杨灵芸正好被父皇召回了洛阳,这一点的巧合让杨旷有种不好的感觉,顺着那份感觉往深处细想,越想越觉得不妙。
不知想了多久,在杨灵芸还在兴高采烈的说着她这些年的经历时,杨旷突然起身打断道:“不好意思,皇兄想起来有件急事没有办,不得不去完成再来找你,我先走了。”
“皇兄”杨灵芸还想说点什么,杨旷便已经离开了这里,弄得小丫头有些不明就里,心里还有些委屈。
除了公主宫殿的杨旷加快了脚步,神情也变得越来越狰狞,步子也越来越大,就朝着商帝的寝宫奔去。
“父皇!”杨旷进了寝宫便直接呼喊道,看到了谢量海也当没看见,而对方也是奇怪的没有阻止杨旷的失礼,由着这位殿下直接步入商帝的内室。
商帝也听到了杨旷的呼喊,他慢慢的从床上躺起,看见气势汹汹的杨旷,闭上眼睛难受道:“阿海早就说过你会猜到的,朕也是抱着能瞒就瞒的打算,不想告诉你,没想到你想的这么快。”
杨旷站在床边,喘着粗气少有失态道:“那么既然儿臣都来了,父皇还是都告诉儿臣吧。”
商帝看了眼门外不放心的谢量海,给了眼神让他退下,留下他跟杨宽二人,才开口道:“你这么着急,那么也应该想到的那一种可能。没错,朕的确是因为北境即将爆发的战事才将灵芸召回了洛阳。”
听到答案的杨旷不禁朝后退了几步,又迈回了原来的位置,咬牙切齿的道:“为什么要瞒着儿臣?”
“如果告诉你,你还会老老实实的回洛阳吗?”商帝反问道,他太了解这个儿子了,“朕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了大局,也是为了大商,你心里清楚。”
“儿臣不清楚。”杨旷摇头否认道:“儿臣依然认为失态没有严重到需要灵芸来去承担的地步,即便儿臣没有胜算,也不需要这种方式来拯救自己的性命。”
商帝看着固执的他,也下定了决心,道:“若是不这么做,你要是败了怎么办?你二弟不适合继承皇位,你若是死了,谁来继承大统?北境一旦爆发战争生灵涂炭,谁来维护大商的安定?朕还记得你一直都是当断则断的,怎么现在要学起父皇优柔寡断来了?”
“这不一样。”杨旷再次顶撞道:“还没有开始,孰胜孰负还未知,和亲却是更为惨重的代价。”
他终于挑明了这件事情的真像,没错,商帝召回平阳公主的原因,就是为了和亲,而这一切都是为了避免北境的战争,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其实是很明智的。
商帝没有改变决心,道:“朕意已决,和亲之事朕早就跟王兄他们商量好了,你也不许妄图改变。”
杨旷无法认同的说道:“不行!儿臣不同意!”
“杨旷!你住口!”长久以来和蔼慈祥的商帝头一次朝着他怒吼道:“这个国家,朕才是皇帝!如果你硬要违抗,就算你是未来的储君,朕依然不会轻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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