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毅接手杨旷剩下来的巡抚工作已经开展了不少时日,这段时间他因为王昭荣的影响对当地的家族十分反感,给了王昭荣和胡庵充分的权力和名头,但是反之,他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又变回了那个曾经的闲王了。
本来这次出来,他还是雄心万丈的想要干出点什么事情,可是到头来,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来的,论能力再镇压士族方面,他根本就一窍不通,比不上王昭荣胡庵等人,自然也没有那个脸面去要什么任务。
一个亲王,落到被架空的地步,实在是说不过去,况且杨毅的心性还未成熟,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被架空的过程中,他的到来,只是为了给王昭荣和胡庵增加名头的。
他只能便服在大街上游荡,身边跟着几十个便衣的护卫,漫无目的转悠,四处看看新鲜的玩意,一路上的无聊。
到了正午,他的肚子开始饿了,于是找了附近的一家酒楼,选了个楼上的地方,而便衣护卫太多,不方面跟随,就守在楼下四处的巡逻,也方便随时查看楼上的情况。
他一个人点了些小菜,便开始慢慢的吃了起来,周围也有别的桌子的人在吃饭,他正在夹菜的时候,突然瞥到一个身影站在桌子的对面。
杨毅诧异的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眼角处有很大一道伤疤的脸,有些骇人,却带着微笑面对着他。
“你有什么事吗?”杨毅警觉的问道,为数不多的外出,让他时刻警觉,陌生的环境总要有些危机意识。
那位脸上带疤的男子直接自报家门道:“臣姬家的家主姬冉,特来拜见文平王殿下。”
说的声音倒是很小,没让旁边的人听见,但是,杨毅却不得不吃惊了一下,他本来以为他不出宫,很少有人会认得他,没想到没多久就被别人发现了,还是个有名家族的家主。
姬家是个比较特殊的存在,他们家族从事的行业太多了,又不是垄断的那种,只是有什么生意就插一手赚一点,一点点慢慢积累起来,就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杨毅身为亲王的身份被揭穿,自然也不能再继续隐瞒,只是考虑到不能被别人发现,只是给了手势让对方不要声张。
姬冉明白的点点头,指了指位置道:“臣能坐在这里吗?”
“可以。”杨毅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他是微服出访,就不需要追求那么多的礼节,就这么让对方坐下了,也准备听听有什么事情要来亲自找他。
姬冉很有礼貌的坐下,没有动筷子也没有喝酒,只是静静的看着杨毅夹菜。
“你这么看着本王,本王很不舒服。”杨毅直言反感对方的这种做法,看上去是个很懂礼数的人,怎么做的事情那么的奇怪。
姬冉当然知道自己的做法很奇怪,但是随后,他没有移开目光,直视着杨毅,道:“殿下不远千里来到了这个城市,是为了完成旷殿下未完成的任务吧。”
杨毅心里感觉不对劲,突然想起来姬家不也是士族吗?姬冉肯定也跟之前大哥巡抚的时候有过摩擦,士族串通一气,不会是来找他麻烦的吧。所以不善的回答道:“是又如何?你又想做什么?”
“殿下这话说的,臣岂敢对殿下不敬呢?”姬冉说笑道:“臣这次只是偶然在外地游历的时候见到了殿下,不过是顺路来请安罢了。”
“你见过我?”不然他怎么会认识自己,但是杨毅的印象中确实没有对方的任何信息。
姬冉早就想好了借口,道:“臣是在洛阳有幸见到过殿下的一面,可惜殿下当时不认识臣。”
“这样吗?”杨毅也算是相信了,没有那么多的心思,于是顺着往下说:“原来是偶然遇见,本王失礼了。”
“殿下千万不要这么说,折煞臣了。”姬冉做出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道:“能够跟名满天下的文平王殿下见一面说上几句话,就是臣的荣幸了。”
这话明显就有点奉承的意思了,可是偏偏心智不成熟的杨毅听不出来,反倒很乐意也很意外的说道:“被这么说,本王比起皇兄来,真的差远了。”
“此话怎讲?”姬冉故意一副不知情的样子,等待着杨毅会有怎样的回答。
杨毅放下了手中筷子,满是向往的说道:“皇兄自幼便在岁寒三友之一的竹居士门下学艺,八载时光出师回来,马上就显示出了惊人的才学。而后在北境战争中力挫龚起,保卫疆土,随后破解无头女尸案,粉碎了外来势力的入侵,又巡抚全国,安抚民心,这些功绩,远非本王能比得上的。”
这下子姬冉算是明白了,在杨毅的心中,杨旷始终是一堵高不可攀的墙,纵使想要超越,却不得不承认其的功绩,语气中充满了向往与尊敬,这就是传闻中老实的文平王了,也难怪永远争不过杨旷,因为他压根就没那个想法。
姬冉笑了笑,道:“其实臣觉得,毅殿下比旷殿下更优秀。”
“休要胡说!”杨毅一下子激动了起来,道:“你懂什么?皇兄的实力你根本不了解,本王比不上他的。”
姬冉风轻云淡的一笑而过,继续道:“臣为什么这么说,殿下您可能不清楚。没错,旷殿下是创造了很多利于国家社稷的丰功伟绩,但是毅殿下您,为人正直,学富五车,通晓诗词,品德也是万中无一的优秀,您的优秀不在于功绩,而是在于本心,您的心比旷殿下要更好。”
杨毅突然不知道如何反驳了,整个人就像是被定住一样,他从未听过有人对他说自己比皇兄更优秀,他自己连想都没有想过,有的只是对大哥的憧憬,但是被姬冉这么一提,他总觉得哪里有些共鸣。
对啊,大哥凭什么就一定比他优秀呢?这个念头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浮现在了心头,怎么抹都抹不去。
姬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知道自己的计策生效了,抓住的,就是对方这个活在杨旷阴影多年的芥蒂。
哪怕是再亲的兄弟,如果另一个一直都比自己优秀,比自己更得父母的喜欢,那么肯定会有一个感觉到不服气,这是正常不过的心理了。、
“虽然我很感激你这么说,但是大哥就是比我强,这是谁都更改不了的。”杨毅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决然的说道。
“此言差矣!”姬冉也是乘势而起道:“殿下您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去追赶其中的差距,但是臣今日不得不告诉殿下一个事情,来更改殿下错误的观点。”
错误?这个词语杨毅也很少听见,被人否定的感觉不是很好,但是秉性让杨毅静下心准备听听对方的理由。
“首先,一个最关键的点,殿下是皇后所生,是嫡子,立嫡立长,你比他更有资格。”
一上来就是这么直接的理由,让杨毅反倒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真实,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其次,为什么旷殿下能够屡建奇功,那是因为陛下的器重,倘若陛下不宠爱旷殿下,那么他有哪里来的机会建功立业。说白了如果毅殿下您有这样的机遇,同样也能够完成这些壮举,因为有了地位,才会有权力,有了权力,才能完成那些丰功伟绩。”
这些话,他从未想过,但是姬冉说出来的时候,却从心底一直都认同,他不知道是为什么,总是对他说的话感到共鸣,也许自己真的是愿意相信这些事情。
姬冉就这么看着杨毅脸上明显的变化,口中振振有词的说道:“最后一点,那就是殿下自己了,殿下是否有些时候觉得,自己是天生比不上旷殿下的,也就是说认为旷殿下永远比自己优秀?这一点,困扰着毅殿下您,导致了这么多年来你不争不抢,一辈子甘愿屈居旷殿下之下的心理?”
杨毅越听越感觉心情受到波及,这些话无疑是说进了他的内心深处,父皇的偏爱,母后也一直不让自己跟皇兄争,其实他本来就没打算要争,但是母后这么一说,就感觉自己理所当然的不能争,而且禁止去争,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就有种他不是父皇儿子的感觉。
同样都是皇子,凭什么杨旷就能拿到所有的东西,而他,必须事事都为了皇兄考虑,凭什么?就因为他比皇兄晚出生吗?凭什么他就不能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凭什么他身为母后的亲生皇子,却一直得不到母后的器重?
越想下去,越觉得愤怒,越想下去,越觉得不公平,他觉得不能再往下想了,越想越可怕,于是在反击的心理下,他几乎脱口而出道:“你别以为本王不知道,皇兄之前巡抚不就是为了打压你们士族作乱吗?你对我灌输这么多奇怪的思想,不就是希望本王嫉妒而后干扰皇兄,好让你们坐收渔翁之利吗?真是笑话,本王才不会中你们的计呢。”
姬冉内心惊讶,没想到这被这小子蒙对了一些东西,不得不说杨毅还是有些潜质的,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姬冉怎么会善罢甘休,笑道:“殿下也不必这么想臣,臣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殿下如果不愿意听,臣不说就是了。”
杨毅一脸不爽内心却很激动的重新拿起筷子,不打算继续认真的听下去了,对方已经让自己感觉到了一种恐惧,不是那种害怕别人的恐惧,而是杨毅害怕自己萌生出什么邪念的恐惧,最大的恐惧,莫过于此了。
姬冉也拿起了筷子,理所当然的夹菜,吃饭,不管什么上下尊卑,就和杨毅共用一桌的菜。
对于这件事,杨毅没有娇生惯养到这种程度,他默默的接受了对方的举动,也没有急着喊下面的护卫赶走这个家主,士族好歹是士族,他才不要莫名其妙的得罪一个很有名望的士族呢。
“对了殿下,听说旷殿下已经在北境打得很不错了,是不是真的啊?”姬冉莫名的问起了这件事情。
杨毅在这里没有什么情报源,自然一无所知,摇摇头道:“本王对此一无所知,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自己去北境看一看,或者让你的家仆去给你看看,反正皇兄一定能打败龚起再度凯旋的。”杨毅不耐烦的回应道。
“原来如此,殿下也一无所知啊。”姬冉看似漫不经心的提到了这件事情,让杨毅还是有点反应的,是啊,他居然连北境战事的一点眉目都不知道,要是换了皇兄,什么事情都能了如指掌,为什么他就这么无能呢?
心理上的变化,潜移默化的改变着杨毅原有的基础价值观,他真的有些看不懂自己,其实都是姬冉一手策划的计谋,目的就是在于改变杨旷对这件事情的看法,从一些小事情上,来唤醒这么多年被压抑的心情,一旦发泄出来,那才是正和姬冉的目的。
“还有啊,听说旷殿下这些年在洛阳培养了一股势力,还把崔氏都给扳倒了,你说厉不厉害。”姬冉又在随口说着一些不该说出的话。
崔氏,关于崔氏,杨毅的记忆始终停留在崔文和老太傅身上,这两个人对自己的好意都是能够体会的,说实话崔氏被软禁定罪的时候,他还是不相信的,说什么结党营私祸乱朝纲,杨毅怎么可能会相信,老太傅的为人和崔文的品德谁不知道,但是大家都没有说,反而却异口同声的查都不查的就这么相信了,没有人为曾经辉煌的崔氏说一句话。
这种诡异的现象当时没怎么在意,被这么旧事重提,他猛然的起了怀疑的念头。
杨毅停下了正在夹菜的筷子,眼神复杂无比,久久说不出话,姬冉的态度很随意,如同像是真的随口一说,但是这句话,在杨毅的心中激起了万重浪。
“能跟本王说说关于崔氏的事情吗?”好奇心作祟以及很怀疑的杨毅,终于拉下脸提出了要求,他实在是太想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了。
姬冉露出了笑容,终于终于,等到了这个问题,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内,没有人能躲开情感的束缚,哪怕是再老实再正直的人,也逃不掉。
他就这么靠近了过去,慢慢的在杨毅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说完后便起身,拍拍衣袖,拱手告辞道:“臣还有事,就先走了,殿下不必远送。”离开了酒楼,完全不管已经呆滞住的杨毅。
“什么.........”杨毅张大了嘴,喃喃道:“什么?.......什么啊?!”他猛然的站起,激动的咬牙切齿,楼下的护卫听到了上面的动静,都迅速的上楼查看情况,发现杨毅还好好的在桌边上,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殿下,发生什么事了吗?”一个护卫关切的问道。
“滚!”杨毅一声怒喝,让护卫们各个胆寒,这位殿下平日里脾气好的很呢,怎么就突然变得如此凶悍,跟以前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啊。
但是作为手下,他们没有质疑皇子的权力,所以必须赶紧离开,免得惹杨毅不开心,受到惩罚可就不好了。于是护卫们赶紧下楼,头都不敢回一下。
留在饭桌前的杨毅,睁大着双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怒视着桌子,一拳忍不住的打在了桌子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而本人的面目,逐渐由愤怒而变得狰狞,犹如发狂的野兽一般难以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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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你回来了?”姬冉的贴身护卫看到他回来,一脸面无表情的说道。
姬冉很开心,道:“今天多了一个棋子,还是个可以影响很大的棋子呢。”
“你是说杨毅?”护卫问道:“这个棋子可不好控制,他可是出了名的幼稚,连局势都不知道,你怎么利用他?”
“谁说用不上幼稚的人?”姬冉反问道:“幼稚的人其实才更好利用,更好的帮助我们成事。而且我今天,特意去告诉了他真相,这小子还算歪打正着一次,不过斗不过我就是了。”
“那么自信?”
“就是自信。”姬冉胸有成竹,料定了最后告诉杨毅的事情,是可以导致对方成为自己棋子关键的一步。
“你跟他说了什么?”护卫问道。
“我告诉了他实情,崔氏倒台的实情。”姬冉邪笑道:“你猜猜看,他知道崔氏是因为他而沦为阶下囚的话,他会有什么反应?”
护卫沉思道:“应该会很痛苦吧,毕竟是因为自己。”
“还有愤怒呢。”姬冉补充道:“痛苦之后,就是随之而来的愤怒,愤怒周围的人都把他当个傻子,愤怒从没有人告诉他,愤怒牵连到周围的人,最后........愤怒杨旷。”
护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想的不错,不会影响你跟鬼谋的棋盘吗?”
“影响当然会有,但是这是我想看到的,跟刘远梅一点关系都没有,棋盘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姬冉转身挥起衣袖,带着护卫离开了这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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