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这边,围城已经进行了十天了,自从上次战斗之后,龚起就一直下令围城不攻,这样的条件下,商军不敢出城,粮道也被封锁,简直就是要被困死的结局。
杨旷在城内却很放松,因为这都是被聂辰席逼得,不过福祸焉知,总之他现在算是乐的一身轻了,唯一令他有些隐隐担心的就是消息被完全的封锁住了,没有人出的去,也没有人进的来,就算是野火,也不能在唐军精密的巡逻下离开。
龚起为了这次的围城,也算是下足了功夫,尽然疯狂的用尽自己的兵力来行巡逻之事,天衣无缝用来形容这次的围城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本来就是持久战,消耗是很正常的事情,总之杨旷倒也不担心了,已经被逼到绝路上了,他还怕个屁,聂辰席要是办不好,拿他开杀再回去拼命又不是不可以,洛阳和广阳才是关键,不知道他无法亲自监督的这两个地方,会怎么样。
“大将军。”一声呼唤让杨旷回过神来,现在可是司马元在跟他汇报情况,他居然轻松到遐想连篇忽略了这个眼前的人,顿时有些尴尬道:“本将在想些事情,你还是再说一遍吧。”
司马元的脸色可不像杨旷那么的轻松,整个脸都快扭曲了,凝重道:“大将军,城内的余粮只够支撑十天了,末将还是建议节省粮草。”
“节省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将士们会吃少。”杨旷问道。
“这个...的确。”司马元没有否认道,“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我们守一天,或许机会就多一点,粮道被封锁的紧,粮草实在是运不过来啊。”
也就只有杨旷和聂辰席知道接下来的计划,也就是密谋的,不是不告诉别人,确实也是他们的想法,告诉了将领反而会不好,所以杨旷依然不能透露关于战略的方向,便借口道:“唉,本将思虑已久,此时节省并无益处,还是不要节省的好,相反的让给将士们添饭,留一天的口粮,准备出城决战。”
“大将军...”司马元还是不死心,倒也不是真怕了唐军,只是不甘心这么久的努力和邺城就这么拱手让给了龚起,杨旷的命令他一向视为圣旨,也知道委曲求全,可就是眼不下这口气。
杨旷明白对方的苦楚,便安抚道:“司马元,本将和你们已经尽力了,如果不能用最后的机会捍卫大商的尊严,那我们死了,与蝼蚁有何异。”
“大将军真的就这么放弃了吗?”
“本将,没有放弃。”杨旷强调道:“别人可以认为本将放弃了,但是你们这些心腹,不能这么想,一路走来,这么久的时光,你觉得本将是个半途而废的人嘛?”
“末将不敢!”
杨旷抬手制止道:“收起你的拘束,把你想说的都说出来,都到了这个时候,本将希望听到实话,而不是虚与委蛇,你也这么想吧。”
说实话吗?司马元犹豫了起来,更多的害怕,他知道自己沉不住气,也一直在杨旷面前唯命是从,但是这一次,他憋不住,决定道:“大将军,末将有很多话憋了很久了,不管大将军会如何处置末将,末将都想说一说。”
“你放心,本将不会因为你的言论杀你,只要你说的不要太出格。”杨旷不是那么较真的人,也不代表是任人冒犯的人,恩威并济一向是他的做法。
司马元深吸了口气,缓缓道:“这十天以来,末将都没有将粮道被断的消息告诉任何人,包括士兵,因为考虑道大将军可能别有计划,但是大将军居然说要放弃邺城决一死战,末将是个粗人,就是觉得不舒服。”
“继续。”杨旷听的很认真,他就是想听一听别人的实话,一辈子活在谎言和虚与委蛇中,实在是太压抑了,就当做是最后的放松吧。
“末将一直很憎恨,憎恨之前被唐军欺凌的懦弱,直到大将军来了,取代了赵括大司马的帅位,让我们看到了胜利是什么滋味,可如果大将军就想这么放弃的,末将说什么也不会追随这样的大将军,这不是末将向往的大将军。”
原来如此,原来他还是觉得自己是放弃了,不怪他执着于此,杨旷没有跟他说明白,会产生误会很正常,危难关头,就更加要上下团结一心,杨旷决定要通过司马元这个代理人,解开他也解开别人的心结:“说的很真切,你令本将刮目相看啊司马元。”
司马元有些愚钝,还以为是变向的怒意,马上跪倒在地道:“末将言辞冒犯,罪无可恕,全凭大将军发落。”
“好了,闹也闹够了,本将之前已经说过,不会因为这些话怪罪与你,就不要再打本将的脸了。”杨旷笑道,这可把跪着的司马元弄得晕头转向。
随后杨旷也开解道:“如果本将告诉你,本将从来就没想过要放弃呢?”说完这句话后,司马元的眼神明显的亮了,有吃惊,有意外,最多的是希望,于是杨旷继续道:“本将已经有了一个计划,这个计划凶险异常,弃守邺城就是其中之一,抱歉不能告诉你具体的计划,并不是不信任你们,只是不希望你们受到影响。”
结果看来杨旷的解释算是多余了,司马元这样一个粗人心中把杨旷看成了救世主,对方的话,只要说了,他就会相信,也正因为是这样的信任,才在军事上与杨旷有了很多的默契,有些时候,杨旷不需要说,他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大将军,原谅末将的无知,原来大将军早就有策略了,末将实在是多心了,竟然开始质疑大将军的决心。”司马元马上就变成了一个愧疚的样子。
杨旷向前按住了他的肩膀,郑重道:“我们输得起,但不能输,本将的计划,十分的凶险,也是现今唯一的计划了,将士们可能会因为现在的情况恐慌,你的话,应该能够稳定他们的士气。”
“大将军放心,这帮家伙就由末将来搞定,士气绝不会下滑!”司马元当然是抱着决心答应了下来,大将军给了他希望,他就会用自己的一切去报答这份希望。
杨旷点点头,很满意对方的态度,这年头,要找一个这样忠心不多问的手下,很难得了,虽说杨旷并不缺这样的手下,但依旧很难得。
“司马元,你是司马一族的骄傲,现在是,日后也是,本将承诺你,战事结束后,我们一起拿回属于大商的东西。”杨旷眼神灼热的保证着,对方想要的是胜利,更多的是一雪前耻,所以他便要由此入手,人心,就是关键。
不出所料司马元埋首道:“大将军给出的承诺,从无失信,哪怕就是失败了,末将也不后悔跟着大将军,在大将军这里,末将找到了以前一直都找不到的东西。”
“那么是什么呢?”
“尊严与荣耀!”粗狂的汉子用嘹亮的声音回答道:“王英死了,死的壮烈,大将军可能不相信,自从他在上一次战争中的英勇表现后,给将士们的感染有多深,即便是现在,也有很多的人在歌颂他的传奇,而大将军,您就是这份感染力的源头啊。”
“将士们视您如同末将视您一般的敬畏,他们太渴望了,胜过他们的**,金钱比不上,女人比不上,他们就像看着大将军你带着他们创造奇迹。”
“交给你了,司马元。”杨旷怀揣着抱歉的心理说着。
......
......
张奕之截获了一个新的机会,他在成功截断了商军的粮道之后,也通过这几天的巡逻找到了一条通往南边的捷径,也就是可以更快的杀到洛阳的路线。
这个消息无疑是可以帮助龚起在灭国的目标上前进一大步,开辟新的路径,那就可以节省粮草,时间,更加可以保存兵力用来攻占洛阳。
杨旷的败局已成注定,神仙也救不了他了,张奕之算好了一切,就算是此刻城中的是古劲松,也不可能会有转机,目前他们只需要安逸的等待就行了。
龚起那边这么久也没有来信,张奕之一点都不慌张,这是正常的表现,意思就是后方稳定,战局也控制的很好,他都等不及看着杨旷走投无路的样子了。
“奕之,你在想什么呢?”张奕之猛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还以为听错了,回头才发现真的是龚起来了。
“大师兄你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张奕之第一个念头就是坏消息,龚起确实笑道:“你想多了,我就是抽空过来看看。”
张奕之送了口气,马上就指责道:“你可是大将军,怎么能随意的离开自己的岗位,这不是会给杨旷可乘之机吗?”
“你就放心吧,整个城池被我围了个水泄不通,他敢出来一个就回不去一个。”龚起对自己的阵势十分的有信心,“再者我是秘密前来的,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这就好。”张奕之总算是觉得龚起谨慎了,毕竟军中说不定还藏着暗通杨旷的奸细。
龚起自然是考虑到这点才秘密的过来,道:“粮道阻截的很成功,你做到了。”
张奕之一点都不觉得骄傲,首先这个计策就不是自己想的,而且这个任务并不难,然后他马上想起最近的发现说道:“大师兄有个好消息,我发现了通往南方的捷径了,这可以节省很多的资源。”
“哦?”龚起来了兴致道:“这真的是个好消息,如果这次攻占邺城损失的兵力不多的话,倒还真的可以一举完成灭国的壮举。”
张奕之兴奋的点点头,这就是他额外的发现,也是可以帮上大师兄很大忙的依据,道:“发现这个捷径也是机遇所在,本来只是让他们巡逻,谁知道他们误打误撞的发现了这个道路。”
“那怎么就突然有了这条捷径呢?”
张奕之解释道:“根据我的调查,好像是因为一些难民方便赶路自己弄出来的一条路,具体不知道是什么方法,弄巧成拙的方便了我们,虽然道路狭窄坏境恶劣,但总好过我们一路攻城拔寨的南下。”
好消息总是来得那么突然,龚起体会着来之不易的机遇,认真道:“天时地利人和,我们都占据了,看来天要亡商啊,这就是大唐前所未有的功绩啊。”他也感觉到了巨大的荣耀在等待着他们。
一切都是巧合,这份巧合也促成了他们的机遇,天下那么多的事情,不都是需要气运才能完成的,或者说他们刚好的获得了这份机遇,很多的时候,需要的不仅仅是能力,也需要天意。
这场战争,发动的真是时候,之前如果没有那场惨败,龚起也不会用这个方法,不用这个方法,也许就不会知道这个密径,世事难料,福祸焉知啊。
“大师兄放心,杨旷在我这绝不会有任何的突破口,我们只需以逸待劳就行了。”张奕之都想得明明白白的。
“嗯,杨旷已经没有机会翻盘了,除非天降一支援军给他,可惜南夏那边也蠢蠢欲动,古劲松没有可能会来协助的。”龚起算准了南夏的躁动,这也是他为什么此刻出兵的原因之一。
张奕之突然问道:“大师兄,广阳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吗?”
“怎么可能没有动静,那帮大臣和陛下都还想着要刁难我们,辛苦我父亲了,一个人支撑着朝堂的责难。”龚起说着露出了愧疚的神色。
张奕之理解其中的不易,但自古成大事者,岂能埋首在这些事情上,他一定要将大师兄辅佐成一个杰出的领袖,他有这个能力,也不认为自己会失败。
对他来说其实是个好消息,如果广阳没有动静的话反而令人怀疑,唐帝和百官仍然蠢蠢欲动是苦了龚孝先,却是造福了他们,于是道:“大师兄放心吧,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只要等到我们回去,他们不再有任何为难我们的机会了。”
“先别说的太早,我们这也是想法罢了,”龚起突然转折道:“毕竟陛下和百官在广阳还是有一定势力的,不能说光靠军队就能蛮横的控制。”
张奕之以为龚起打了退堂鼓,虽然他并不相信,却还是保险的补充道:“大师兄先别这么想啊,广阳我可以控制的,难道大师兄不相信我的能力?”
“还是谨慎点好,等回去的路上,慢慢讨论,广阳有我父亲提供消息,一步一步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龚起经过这场特殊战争的洗礼,更加的稳重了些。
张奕之虽然有些失落,但很欣慰龚起进步了很多,倒不是说龚起之前有多弱,他欣慰是因为龚起变得比以往更加的强大了,强大从来是越大越好的。
龚起拿出了一张地图,看向他道:“先把那份捷径的地图指给我看把,刚好弄到了商国的古地图,年代有些远了,不过好歹比较详细。”
“大师兄从哪里弄来的?”张奕之好奇的问道。
“这是我托一个熟人拿来的,你也认得,是刘绝尘那家伙。”
“二师兄啊,我还以为他死了呢。”张奕之没好气道。
龚起失笑道:“你别对他那么大的敌意啊,好歹也是能帮上忙的。”
“我是好奇大师兄怎么想起来他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我不也是尽可能的集中优势吗?跟杨旷学来的办法。”
张奕之邪笑了下,道:“大师兄也开始学坏了啊。”
“这算什么学坏,别瞎说,快指出来吧。”龚起不耐烦的笑骂道。
“行啊,不过大师兄这么早想知道干嘛?”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啊。”龚起真的是有些无语了,“用兵当然是越早计划越好,反正这段时间也乐得清闲,等到把邺城拿到手之后,再想办法岂不是晚了。”
张奕之恍然大悟拍手道:“大师兄神机妙算啊。”
“去去去,别来那一套啊。”龚起假装愠怒道。
张奕之马上投降,并开始详细的指出那道捷径,在古地图上画了一条线,道:“这个路还是要提醒你,是很狭窄的,毕竟是难民捣鼓出来的玩意,路上肯定也是有些难走,大师兄若是想要提前谋划的话,还是把这些因素算上去吧。”
深表赞同的龚起回答道:“这条路你有空的时候还是多让几个手下乔装成难民的样子频繁的去看看,把消息再具体一点托人告诉我,这很重要,关系到灭国的大事。”
“你就放心吧大师兄,我办事你放心。”张奕之在这方面很有信心,现在局势优劣很明显,他完全可以做到稳妥的完成此事,“大师兄你那边要不要再假装多打几次,夜长梦多,鬼知道杨旷要是想出别的手段有多少威胁。”
“这个就不需要了,只要他出来就必死,外面已经被我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算是他全军出击,也逃不了了,你也要小心杨旷把目标放在你身上,他手下还是有不少能人的。”龚起郑重的提醒道。
张奕之将这份提醒认真的记了下来,保证道:“粮道有我,围城有你,此战必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