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夫妇眼睛一张,目露精光。
她将站起来,将元丰钱庄的账目放在他们两人面前的桌子,“把元丰钱庄关了,把所有的金子存入天元钱庄,再变卖所有的资产。”
金碧辉夫妇皱着眉头,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秦婴摇摇头,他看着云锦绣,“不明白。”
云锦绣眼睫一张,烛光映在她的眸里,眸光灿若星河。
“你们不明白就对了。”
两人更懵了。
“我们不明白,这一招,也不会有人发现。”
两人期待地看着她,明不明白不重要,只要是她说的,他们都深信不疑。
“皇朝商会把钱庄收归朝廷后,他们发现钱庄能够赚钱,便会将钱庄和国库融合,国库现在就是钱庄最大的储库。”
“元丰钱庄一旦倒闭,天元钱庄势力会水涨船高,人们会把黄金和钱币都存入天元钱庄,如今时局动荡,帝都的财阀们根要不会愿意把钱存入钱庄,而是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钱庄的现银和黄金一旦储量增加,他们就会想办法,把他们的那部分黄金白银取出来。”
“我们低价抛售住宅,商铺,珍藏品,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都抛售,引诱他们购买,他们就一定会把黄金白银取出来。”
“等他们把大量的黄金和白银取出来之后,我们再把存进去的黄金白银取出来,钱庄的存诸量一旦降到一个点,我们就把消息放出去,到时候,天元钱庄发行的银票,将失去价值,钱庄必将倒闭,钱庄一倒闭,他们短期之内,就凑不出军饷。”
金碧辉和秦婴两人大脑飞快地跟着她的思想,不停地点头,秦婴自小跟着云锦绣,很容易明白她的想法。
金碧辉是经验丰富的商人,自己也想出很多新的方法来周转资本,想了想,就明白她的意思。
“不是还有国库吗?”
云锦绣摇摇头,“如果国库充实,就不会有云家军了。”
院厅里有瞬间的沉默。
事到如今,她也毫不避讳,如今时局不稳,未来,将会有更大的混乱等着他们,现在能教他们的,她就尽量交给他们。
“天元帝最注重权势,如果朝廷有足够的钱财,他就不会任由朝臣和氏族建立庞大的家族军,他一直没动云家军,朝廷军队的数量也没有增加,国库应该没有多少钱。”
“朝廷修建蜃楼和皇城,耗资巨大。”
“而这几年,朝廷的开资和用度都有所减少。”
“三年前,陛下和凤后在扬州,黄河洪涝灾害,所有的赈灾钱款都是由金家和富商们所出。”
“再加上严培的晋升,他是通过整合帝国各财阀氏族的钱财,并向南方几个富足的州府和郡王借钱,为朝廷筹集了资金,才得到陛下重用的。”
“种种迹象表明,国库不足。”
“皇朝商会这些人,刚刚掌管钱庄,尝到甜头,他们一定会把国库的存银黄金大量拿出来。”
“国库,一定会受到影响。”
金碧辉和秦婴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秦婴还算平静,她见过云锦绣在十岁不到的时候,就为云家军赚取了大量的钱财,并诱导大量的年轻人去北境参军。
金碧辉目瞪口呆,震惊地看着她。
她比自己还小,虽然自己成熟得晚,但他也是经验丰富的商人,但自己和她比起来,简直就是个无知小儿。
云锦绣不理会他的震惊,她向秦婴说道:“我们在天元钱庄的那几个人,让他们都撤了,随便把账本弄出来。”
她伸手按着桌上的账本,神色变得严肃而坚定,“再把慕先生叫来,我们现在就开始。”
府院外,夜空万里,星河灿烂,明月穿云。
一辆镶金马车沿着海滨大道前行,陶朱掀着车帘,看着外面,夜色微白,仍能看到城市的轮廓,宽阔的江河如长龙一般,横穿过城市,两岸楼群林立,长桥飞度!
他的眸子透着精光,贪婪地浏览着这一切,瘦巴的脸上洋溢着振奋的神色。
他去过很多城市,由南到北,没有一个城市,像帝都这样大气恢弘,遍地流金,昌盛蔓延,在大街上走一圈,都可能碰到权倾一世的权贵。
他爱帝都,这个城市让他热血沸腾。
马车行了两里多路,远远地就看到临近中央广场花园的浅滨湖畔,湖畔上站着一个人,拎着灯笼,夜里,灯笼将他的身形照得异常鲜明。
陶朱放下车帘,向车夫,“停车。”
马车在路边停了下来,他下了车,向浅滨湖畔走去,不让随从跟上来。
他走到湖边,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严大人!”
严培将手中的灯笼扔进湖里,灯笼随着湖水,漂向远处,他转过身来,取下头风氅上的大帽,看着陶朱,两眼精光闪烁,“陶大人。”
陶朱身子一震,瘦巴的脸上异彩绽放,不敢置信。
严墙看着他的神色,那是平步青云、飞黄腾达才有的狂喜。
“本官说过,皇朝商会会为您留出一席之地。”
陶朱再失大礼,声音发抖,不由自主地拨高了些,“多谢严大人!”
他平复了情绪,继续说道:“金大人今晚的意思,是想要撤回扬州。”
严培皱眉,金碧辉有可能回扬州,这一点,他早有猜测,扬州是他们的退路,这句话,并不能让他振奋。
陶朱继续说道:“他们想回扬州,是认为,西境一定会和天元开战,”他的眼中光芒渐盛,“一旦开战,粮食、药材、布匹、牲畜……几乎所有的物资,都有价格暴涨的机会。”
“年前,我见过一个西境的商人,他原来只是一个海盗,现在已经坐拥金山银山,在西境买了几座城市,买了大量的奴隶,建立了自己的军队!”他郑重看着他,“西境的商人,他们的发财之道,根本不是靠倒卖物资,他们,靠资助战争。”
大氅下,严培的身子在颤栗,他故作镇定地“哦?”了一声。
陶朱继续说道:“他们资助东征军团,东征军团夺下城池之后,会让他们参与管理。”
两人眼底同时翻涌着疯狂之色,这种想法,太疯狂了,卑贱的商人,可以用这种方式参与到战争中去,并和西境王分享战国,去拥有一个国度,但这,并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此刻的观念,已经颠覆重塑。
每个人都有追求权钱的欲望,拥有自己的城池和军队,在天元,只有皇家王胄才有封地,而朝臣,最多赏点良田宅子,更别提军队了。
他转过身去,看向湖面,夜色下,湖光暗淡,更多的是一片漆黑。
他的眼中闪过嫉妒,他在朝中苦苦周旋,好不容易爬到今天的位置,而金碧辉,那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小子,眼看他在帝都快无法立足了,他退一步,却海阔天空,迎来更好的崛起的机会。
短暂的沉默,两人大脑里都百转千回,各有心思。
陶朱则是期望地看着他,他看到了那样的商机,但他已经年过四十,多年奔波,他现在只想过上高贵富足稳定的生活,他手中的人脉信息和积累的财富,已经能够满足他的愿望了。
严培则在分析着,寻找着自己的出路。
混乱是阶梯,他要在这个时代里,找到自己阶梯。
很快,他再次转过头来,看着陶朱,“你知道金碧辉为什么想回扬州吗?”
陶朱想了想,摇摇头。
严培挑眉看了他一眼,他心里,其实是知道一些的,这个老奸巨滑的老商人,喜欢装老实。
“九殿下轩辕烨,在嘉临城遇刺,如今正在嘉临督军府养伤,嘉临是皇后娘娘的家族重地,换言之,他在娘娘的手中,而明王府,支持的九殿下。”
“而武侯府,支持明王府。”
“盛京织造府,又支持武侯府。”
“金碧辉,他是应该考虑退路了。”
“本官估计他最近会有大动作,只有在云家军离开帝都之前,他才有退出帝都的机会。”他瞳孔一锁,“没了云家军作为后盾,他们都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陶朱抬起头来,两人的神色,都像是在大笑。
他的腰又弯了些,“严大人,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继续留在金碧辉他们的身边,留意他们的动静,一有消息,就联系本官。”
“是。”
他退了几步,才转身上了马车。
严培看着他的马车离开,这才转身离开,他走上虹桥,站在长桥中央,转过身来,看向皇城的方向,几处灯火,如夜空繁星,宫楼重重,直向天幕,江山无限好。
帝都南门的城楼上,一个黑衣女子站在楼栏处,放眼看着帝都,天辽地阔,城市如海。
她想象着她身上的另一种可能,如果一切没有变,她将以凤家嫡女的身份,登上皇后之位,也将如现今的皇后一般,统治着整个帝国。
一个黑衣士卫匆匆来到她的身边,“主子。”
她转过头来,风帽下的丹凤眼看着他,他是她派去跟踪云锦绣的人,看他一身狼狈,就知道他们失败了。
她问道:“其他人呢?”
“云麾杀了一个,元丰钱庄后院死了两个……”
“主子,我可以把她找出来,她能去的,无非就那几个地方,武侯府,盛京织造府,明王府。”
她摇摇头,“现在不宜打草惊蛇,我知道她会去哪,我会亲自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