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面,雷少轩叫帖木兰姐姐,已经给帖木兰留下了亲切的感觉,此刻更是吸引住了帖木兰。
“你会看北魏的书?”帖木兰轻声道。
“帖木兰姐,阿香姐。”闻言雷少轩放下书,看到帖木兰、阿香站在身边,急忙站起来打招呼。
“我会一点北魏文字,”雷少轩解释道,“勉强能读懂这本书。”
“你看得懂这本书?”
“看得懂大部分,剩下的靠猜。”雷少轩可不敢说全懂,“我读过北魏的书太少,学的不多。”
“你怎么会北魏文字?”帖木兰有些奇怪地问。
“我外公是萨满巫师,家里藏有许多的书籍,大多是北魏书,阿妈从小让我学习北魏的文字,胡文反而学得不多。”雷少轩脸上有些惭愧,也不知道是因为欺骗帖木儿和阿香,还是身为胡人却不会胡文。
“你阿妈为什么让你学习北魏的书?要成为部落的勇士,都应该习武。”阿香有些奇怪。
胡人男人都不喜欢读书,大多喜欢习武,成为勇士,难怪阿香感到奇怪问。
“阿妈说,勇士用刀只能征服一个人,英雄用刀可以征服一个部落,贤者用书本却可以征服一个世界!”雷少轩道。
“真是一个智慧的人,”帖木兰赞叹道,“你阿妈呢?”
“阿妈?”雷少轩喃喃道,心飘到了那年北川城外风雪之中的分别时刻,看着帖木兰、阿香,阵阵酸楚涌上心头。
是啊,妈妈呢?多少年没看见妈妈了,妹妹稚嫩的脸庞已经从记忆中慢慢模糊了,多少次的看惯生死,多少次的日升日落,如今妈妈呢?
雷少轩再也忍不住了,眼睛慢慢涌满泪水,不多时泪水滴滴落下来,双肩耸动,呜呜地抽泣,慢慢的,雷少轩的哭声越来越大,逐渐地嚎啕大哭起来。
“阿妈,阿妈在很远的地方,再也见不到了,我现在只有一个人。”雷少轩强忍着眼泪。
看着这个悲痛欲绝的少年,帖木兰的心被深深刺痛。草原部落兴起衰亡是常事,每一次都伴随着无数的生离死别。
阿香也是泪流满面,为雷少轩的阿妈随部落遭受不幸。
每一次的部落兴衰,遭受不幸、受苦最多的是女子和孩子,阿香也是部落被灭,随即流落到这里被帖木兰收留的,不由对雷少轩感到同病相怜起来。
“别难过了。以后你就是我阿弟,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帖木兰轻声道。
帖木兰、阿香彻底地接受了雷少轩。
不能不说,女人看事物都是感性的,只要感情上接受你,你身上所有的缺点都没有了。阿香把当姐姐的感情放到了雷少轩的身上,吃的、穿的能想到的都为雷少轩想到了,而对雷少轩来历不明,寡言少语,生活习俗等些许异状却视而不见,毫无怀疑。
胡人读书的人不多,读书的女人更是罕见,帖木兰却是个读书的人,自然把雷少轩看作同类人,何况雷少轩还是部落首领的后裔,天生高人一等,帖木兰心里隐约不把雷少轩看作普通的胡人。
每个女孩子天生都同情弱者,心里都有落难王子情节,帖木兰和阿香喜欢上了雷少轩,是那种不设防的喜欢,母性的喜欢。俗语说,长姐如母。
帖木兰让雷少轩随意上天香阁二层楼,这是帖木兰专属生活区,连她父亲都不能随意进入,只有阿香能上去收拾房间。
楼上有一间小书房,帖木兰喜欢读书,收集了许多的书籍,除了每天在仓库干活外,只要有空,雷少轩喜欢呆在书房里看书。
天香阁女人少,有话也无处说,只有雷少轩还能和帖木兰、阿香交谈,慢慢地,帖木兰、阿香便喜欢和雷少轩聊天,为了不暴露自己,雷少轩多数时间只是静静地听着。
有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帖木兰喜欢将自己的喜怒哀乐都向雷少轩倾述。帖木兰在部落是个特殊存在,高高在上,无人可交流,只能封闭自己,显得颇为高傲清冷,如今有了倾述对象,性格似乎变得温柔许多。
雷少轩也喜欢听着帖木兰说话,和帖木兰一起看书,战场上的血雨腥风的日子仿佛昨日的风飘远了,这里只有宁静和温馨。雷少轩深深陶醉在这种平静无聊的日子里。
胡人喜欢喝茶,却不会泡茶,雷少轩自幼跟随母亲,耳濡目染,见多识广,眼界颇高,加上与梅香相处多时,泡得一手好茶。
帖木兰喜欢看着雷少轩泡茶,专门给雷少轩找来了一套清新的白瓷茶具,洁白的釉色温润细腻,宛如白玉,据说是贡品。
看雷少轩泡茶是一种享受。片片茶叶,在雷少轩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中,舒展开来,如含苞玉兰,色泽嫩绿,茶香沁脾;接着鼻闻清香,舌品甘苦,眼尽云雾,心溶清水。
雷少轩专注的样子,温暖阳光下显得如此圣洁,一种淡淡的温馨弥漫在帖木兰心田。
雷少轩教会了帖木兰品茶。轻啜淡淡香气的茶汤,唇舌间立刻有一种清沁的感觉顺着舌尖向两腮漫开,直至整个心脾都被洗过似的清洌,一种惬意油然而生。
与雷少轩一起喝茶,能让帖木兰喧嚣了一天的疲惫身心瞬时舒展开来,似乎能陶醉过去,不愿醒来。
慢慢的,帖木兰吃饭也让雷少轩跟她一块吃。
在天香阁雷少轩逐渐成为了一个特殊的存在,每个人都把雷少轩看作了帖木兰的阿弟看。不过,雷少轩依然每天努力干活,对人态度依然十分谦逊,并不因此娇宠,天香阁上下都喜欢他。
帖木兰出身尊贵,年轻漂亮,谈吐文雅,与卢城胡人贵族的关系非常好,经常受邀参加各种活动。
“阿香姐叫帖木兰姐为小姐,为什么不叫公主呢?公主岂不更尊贵?”雷少轩有一次疑惑地问阿香。
“帖木兰当公主只是为了部落,不把公主当回事。”阿香警告道,“只是这件事你不要乱说。”
雷少轩顿时明白,公主的身份背后有不为人知的辛密。
“阿弟,在这里乱嚼什么耳根?”不知道什么时候帖木兰已经来到了前厅。
听到帖木兰的话,雷少轩明白帖木兰并没有听到他和阿香的对话,舒了一口气,他打心眼里喜欢帖木兰,不愿意帖木兰不高兴。
“卢城城主的二儿子拓拔野夫人过生日,我去送点礼物,阿弟,跟我去送礼。”帖木兰吩咐道。
雷少轩这才注意到帖木兰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小木盒,身上还特意打扮了一番。
帖木兰穿着洁白狐狸皮衣,戴着洁白的狐狸帽子,衬托出洁白细腻的脸蛋,小琼鼻晶莹俊俏,明亮灵动的眼睛带着一丝狡黠,充满妩媚的诱惑,樱桃小嘴精致鲜红,刀削的肩膀柔弱分明,胡人什么时候有这样的美女?雷少轩有些看呆。
他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少年,而是一个男人,雷少轩感到心砰砰直跳,道:“帖木兰姐姐,你真好看!”
“呸!”帖木兰轻叱,心里却甜滋滋地。
看见雷少轩有些痴呆的神情,帖木兰不由有些得意洋洋道:“胡说什么呢?还不赶紧收好礼物。”
城主府占地极广,延绵几条街道,后院有一座很大的花园。穿过长廊,走过月门,进入了一个花园。园内小湖、假山、疏竹、翠蕉......俨然是一幅江南园林风景。儿时记忆已经模糊,但是感觉依旧,雷少轩不由有一种亲切感觉。
院里已经摆满了座椅,沿着院子四周坐满了已经先到的客人。
看见帖木兰和雷少轩进门,一个穿着华丽服饰的女子惊喜地看了过来,这是拓拔野的夫人博尔燕,帖木兰的好朋友。
“帖木兰,这边来!”博尔燕着招招手。
博尔燕身上穿着紧身束腰裘皮裙,乌黑的头发盘整几圈后,梳成一条大辫子,圆脸大眼睛,浑身散发着成熟妇人的魅力。
“姐姐,生日快乐!”帖木兰上去,握住了那博尔燕的手。
雷少轩赶紧上前,给那妇人行礼,递上礼物,然后站到帖木兰的身旁。
“这是铁木阿弟。”帖木兰对博尔燕说。
帖木兰很少介绍随身的人,博尔燕不由看了雷少轩一眼。
雷少轩年龄比帖木兰小些,看上去眉清目秀,浑身上下干净、整洁,让人看了感到很舒服,显然这孩子是帖木兰亲近的人。
“好乖的孩子,匆匆见面,姐姐没有什么送你的,你拿着这个玩吧。”
博尔燕顺手脱下手里的一串狼牙链,递给雷少轩。
雷少轩哪里敢拿,正推辞的时候,旁边响起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哇,夫人给的礼物都敢推辞。帖木兰,你带来的人真没礼貌。”
雷少轩回头一看,一个身穿皮衣皮袄,披着大氅的高大胡人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雷少轩立时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胡人礼仪与北魏不同,长辈送出礼物,晚辈不能随便推辞。
“贵人礼,无功不受。”雷少轩不卑不亢道。
帖木兰闻言却勃然大怒,对那个高大男子喝道:“闭嘴!”
那个男子讪讪道:“有这么说哥哥的?”
博尔燕笑吟吟地将狼牙串硬塞到雷少轩手里,道:“帖木兰,什么时候我也送你大礼?喝你的喜酒?你看还没成亲,博尔雄就开始帮你管人了,多好的人啊!”
“男人靠刀和箭,靠嘴巴管人有什么用?”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雷少轩转身看去,一个敦实、浓眉大眼的胡人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