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骆慧芬突然打电话过来,说商洛寰思念爷爷奶奶,所以她们一家三口要来京都过年,听到她们要来后,奶奶生怕大儿媳妇和黄一曦相见两厌,影响胎儿健康,也就谢绝了黄家邀请。没想到前两天,骆慧芬又说她们不来京都了,惹得爷爷挂完电话,发了一顿脾气。
商洛宇不知道这时妈妈打电话来做什么,直觉却很不妙。
接过手机,他下意识走到院子西角边一棵个子不高,树枝盘旋朝天,形态奇异龙爪槐后面。
“妈,新年好,早上吃饭了吗?”
“嗯,吃了。”
母子两本就不亲近,一下子,商洛宇突然不知道该聊什么,本是团圆的日子,不能团圆,说实话,此时此刻,他的心里,一抹惆怅莫名的就袭上心头。
他叹了口气。
他商洛宇,不算是八面玲珑的人物,但和谁也能说上几句,唯独和父母,总是相对无言。
骆慧芬顿了一下,“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比赛结束时间虽然定了,但听说有可能有后续安排,具体的看情况吧。”
“听说那个女人怀孕了?”
“是,您要当奶奶了。”
商洛宇怔了一下,妈妈这句话让他很不喜,可是今天这个时候,他不想节外生枝。
眼下,最重要的是她们母女们。
“妈,还有事吗?”商洛宇问道。
“洛宇——”
骆慧芬却叫住了他。
“嗯?”
“洛宇,我不喜欢她怀你的孩子。”
商洛宇沉默,只有握着手机的手越来越紧。
“你听着,那个女人很没教养,她的孩子想必也不会出息,洛宇,你有听到妈说的话吗?”
“我听着,妈,你再不喜欢也没有办法,一曦真的怀孕了。”商洛宇声音飘忽。
“我早就说过,我不喜欢她,更不会喜欢她生下来的孩子,洛宇,我是为你好,趁着月份小,你让她去流产吧!”
骆慧芬顿了下,“儿子,我是为了你好,当年,要不是为了你,我也不用讨好你奶奶,被她控制了大半辈子,要不是为了你,我也不会放弃自己兢兢业业二十年的事业,要不是为了你,我也不用抚养你弟弟,我压抑,愤懑,却无处宣泄。忙碌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让自己舒过一口气,我这一生,都是为了你而活着。”
骆慧芬越说越委屈,“儿子,妈这辈子只求你一件事,妈讨厌那个女人,我不要你的孩子有了那个女人的血脉。”
商洛宇听了话筒妈妈理直气壮的要求,费尽全力才回话:“妈,你也知道,我爱一曦,这辈子,没有她,我也不会和其她女人在一起,我也想要有孩子,孩子的妈也只能是黄一曦。”
他想要的很简单,一个完整的家,有一份自己喜爱的职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而黄一曦,和他志同道合,简单而纯粹。
如此,甚好。
想到这,他侧头,看向屋里,目光温柔,似水般平静。
“既然你坚持和她在一起,那就让她打掉孩子,我绝对不允许你的孩子有她的血脉,你想要孩子也行,以后你弟弟的孩子你抱养一个。”
“妈,你说什么?这太荒唐了。”
商洛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和一曦会生孩子,为什么要抱着别人的?
“没错,你是我生的,你的身体发肤都是我给的,未经我允许,你不能和她生下孩子,商洛宇,你要是我的儿子,就听我的,让她把孩子打掉,你离开她。”
商洛宇在妈妈开口之前就没有存在侥幸心理,觉得妈妈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可是他根本没想到会是这么荒唐。
商洛宇的口气嘲讽,“我从来没否认你是我的妈,可是,我现在也是孩子的爸爸,他们已经存在了,改变不了,就算你让学哪吒剔骨还生恩也不可能改变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你是我生的,未经我允许,你不能有孩子。”
手机里传来骆慧芬气急败坏的声音。
“妈,您的要求我做不到,说真的,我有时候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您的儿子,或许,洛寰比我更象是您亲生的,从小到大,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让我和一曦分手,我分了,你让我出卖自己救爸爸,我也做了,这些都不够吗?够了,妈,现在,我只为我和我的妻儿活着。”
商洛宇掷地有声地把话说出来:“妈,别说你当初就不应该把我生下来,我也想问你,当初你为什么把我生下来,你经过我同意吗?也别说你当初就应该捏死我,就算是现在我把命还给你,也改变不了孩子们存在的事实,妈,若是可以,我也不愿意我的孩子们身体里有你的基因。”
回国后,他一直不想和爸妈闹得太僵,所以尽量在其它方面补偿她们,可是现在看来,他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纵然心里知道不该对这样的妈妈抱有幻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抽疼抽疼的,按掉通话,商洛宇一拳砸向龙爪槐,树枝上的雪都震落下来。
他其实是知道自己的妈妈有问题的,夫妻感情深厚,恩爱非常,这种性格的女人对子女也会更加宽容,他的爷爷奶奶,二叔二婶,还有一曦的父母都是这样的情况。
象他爸和他妈,夫妻生活有严重问题,哪怕是他爸后来回归家庭,对他妈妈的伤害已经存在了,所以他妈妈才会想要把他攥在手里,为自己的后半生做依靠的筹码。
所以她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脱离掌控,在她病态的心理,希望儿媳妇听她的话,让她有面子,而一曦明显不符合她的要求。
他能容忍母亲不接受这个儿媳妇,可是,他无法接受母亲这样对待他的孩子。
都说父母和子女是冤亲债主,以往商洛宇一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可今天,他突然懂了。
商洛宇按掉通话键,一时间如坠冰窖,他无力地靠在树上,泪水忍不住掉落,许久他的手僵硬地揉搓地脸颊,上面已经结满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