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十人同在庭院之中,却是静得出奇。眼见自己的儿子转眼之间变成了人rou活靶,巨修缘的魂都没了。
“巨朕……你这又是何必呢!”
虽然已是必死无疑,但如今的巨朕却仍有最后一口气,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他是众多少族长之中实力最为强劲的一个,因此明知他还没有断气,却仍是无人敢上前给予致命一击,只想待在一边安稳地度过这最后的时间。巨朕摇晃了两下,险些摔倒在地,看用那张满是鲜血的脸,看向台阶上的巨深渊众人,嗓子之中发出一串奇怪的声音,却不知在说些什么。这时候,巨昆忽然走上前来,对着院中的巨朕高声道:“巨朕,你派人刺杀了族长继承人,死有余辜,看我把你就地正法!”
说话间,巨昆身旁两侧忽然扬起一阵莫名微风,将其一头黑发吹得飘逸舞动。与此同时,站在原地的巨朕身上再次飞贱出两道血雾,正是那只看不见的傀兽“无”所为。然而,巨朕的求生欲望依然极大,即便是在这种必死的状态之下,仍然负隅顽抗,就在傀兽“无”出手击中他时,他竟凭知觉反手将其抓住,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一股恐怖的破坏力顺势涌入到“无”的体内,紧接着便见到不远处的围墙上坍塌了大半,显然是受伤的“无”撞击所致。
“你……混蛋!”
眼见自己的得意傀兽遭此重创,巨昆怒从中来,竟也不管其它,当即挺身迎上。强劲的掌力如同一座大山一样,轰然击中巨朕身体,原本镶在后者体内一枚暗器当即撕破皮肉,从后方飞射而去。可就在这时,本应该没有气力动弹的巨朕竟是随手抄起空中的铁器,回招直射巨昆眉心。命悬一线,巨昆无可奈何,只得缩下身子,跪在地上,以这种狼狈的姿态,险险地逃过一劫。而之后,那枚暗器继续朝人群之中飞去,巨修缘闪身上前,一把将其接住。
“呵呵,到头来,你巨昆还是战胜不了我这个大哥啊!”
巨朕的笑容灿烂且嚣张,巨昆遭此羞辱,更是怒不可遏,随即跃起身子,将那一记全力劲道,径直推到对方的面门。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巧合,杀招袭来,巨朕的身体竟是颓然向后倾倒,四肢张开,最终仆倒在地。巨朕终于死了,但巨昆却并无如愿亲手将其正法。
“你这个该死的家伙,临死的时候还要嘲笑我一番。好,既然你已经断气了,我看你这回怎么躲!”
说着,巨昆一脚踩在巨朕的身上,抬拳便打。可是拳头还没落下,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掌便已将其拦住。
“住手吧!人已经死了,不要亵渎亡者。”
巨昆转身一看,发现抓住自己手腕不是旁人,正是父亲巨深渊。此刻的巨深渊显示出一位长辈,王者应有的气魄与度量。而与他对比起来,巨昆就显得幼稚许多了。
巨朕的死无可厚非,巨修缘一家人也没有过多停留,在将巨朕的尸首收入棺材之中,便自行离开了执法长老府。巨修缘走在最后,当即将要迈出大门之时,他回头望了一眼院中的众人,尤其是其中的巨深渊,那个曾经令他尊敬、爱戴的好哥哥,但从今往后,那些都已经成为过去,他没有二哥,而巨深渊也没了三弟。从此,他们将势不两立!
“父亲,让三叔他们就这么走了真的好吗?我看他们的眼神个个都要吃人似的,保不齐以后会再生事端,甚至可能走向与我们完成对立的道路,这是放虎归山啊!”
巨深渊看着大门的方向,人早已离开,看着满地的狼藉,以及随处可见的飞刃利器,他叹了口气,神态疲惫道:“今天这里已经流了太多的血,巨幢和巨朕都已经死了,难道这还不够吗?去,派人为巨幢张罗丧事,我累了,要回去休息一下!”
此时巨深渊的身影格外单薄,如同风中的残柳一样,好似一阵风都能将他吹倒一样。他本以见过太多的悲欢离合,手足相残,尔虞我诈更是缕见不鲜。可当这种情况发生在自己的身之时,他还是心痛了,而且比起任何一个作父亲的都要难过。他知道自己为了培养巨幢付出了多少心血,可如今都已付之东流。他有必须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一生,看看自己每次所做的决定是否真的如自己所想的那般正确。
巨幢一死,原本的族长继承人之位,再次空余出来。原本那个看似无比荣耀的称呼,现在看来却如同诅咒一样,凡是与之相关的人,都将不得善终。不过,在为巨幢整遗容之际,众人发现国王元真所赐的百变金游蚕居然不见了。然而,此事的凶手与幕后主使都已死亡,关于宝贝的下落也就不得而知了。对此,巨昆感觉十分可惜,若是他能将之具为己有的话,哪怕是巨朕回魂也不是他的对手。然而,这一切都成了妄想。
巨幢的死讯很快传到了国王元真的耳中,对于这个意外的消息,他显得既惊讶,又怅然。他感叹世事无常,生命可贵,时不我待,更需珍惜眼前。他知道此时的巨深渊定当十分伤心,所以特意派人送去了慰问,又赏赐了几件宝贝,送到执法长老府上。可是,巨深渊已经待在房间之中数天不见人,几位亲信想要进屋照料,也被他骂了回来。作为家中长子的巨昆却是丝毫也不担心,他把玩着那些国王送来的宝贝,显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对此,几位兄弟颇有微词,背后议论起这件事情。
“哼哼,果然巨幢的死对二哥最为有利,如此一来,族长的继承人非他莫属。”
“我看,巨幢的八成与他有关,当日我们前去三叔府上,就二哥一人留在了家中,实在想不过去。而且,那个阿福就是有天大的本领,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害巨幢,还是不太可能。也许二哥明知道阿福要出手,却故意装作没有发现,而在对方行凶之后再将其一举抓获,当面邀功。如果事情真是如此,那二哥也太歹毒了!”
巨昆不是聋子,更不是傻子,别人怎么看他,他自己清楚得很。然而,如今的巨昆却根本不关心这些,看着那口还未下葬的棺材,他的脸上浮现出一股怪异的神情。
“都是你干得好事!巨座!”
很快,下葬的日子到了。当天大力巨族除了巨修缘一家没有到场之外,几乎所有的上层人物都来到坟前,为这位青年才俊送别最后一程。其中,有几位生前与巨幢关系不错的长族长泪洒当场,气氛压抑悲怆,就连上天也受到感动,降下了一场连绵细雨。正座上,巨深渊两眼呆滞看着慢慢堆起的坟头,干涩的眼中已经流不出一丝泪水。原来,人的一生是这么简单,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睡觉只需三尺宽,到头黄沙随身葬。一时间,他似乎看透了一些事情,放下了一些东西。只是这份感悟来得迟了些,不然的话坟里的就不会是自己的孩子了。
大力巨族的规则,死者下葬三天之内,需要有专人守墓。本来这件事情应该由他怕家眷来做,但因为巨幢年龄太小,尚未娶妻生子,所以只能麻烦他的几位兄弟了。作为“老大”的巨昆义不容辞,天色渐暗,临时搭起的凉亭外侧,吹起阵阵寒风。负责今日守墓的其它两位少族长虽然也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但对于生离死别这样的事情还太过生疏,又加上对怪力乱神的盲目敬畏,以至于二人的脸上显现出恐怖之状。其中一个不禁对巨朕道:“二哥!你说这个世上真的有鬼吗?有的话,那巨幢的魂魄是不是就在这里,他能不能看到我们?上次我借他的手串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他追要了好几回,我都用各式各样的理由成功蒙混过关。现在他不在了,不知是否还在惦记我欠他的东西,万一待会来找我追要怎么办?”
另一名少族长咽了口唾沫,呼吸的节奏也随之混乱起来,颤抖道:“十岁那年,我们为了一柄木剑大打出手,他虽抢了去,但我却不甘心,于是趁夜潜入他的房间,将那柄木剑偷了出来,掰得粉碎。二哥,你说他会不会记恨我?万一他把我的脖子当成那柄木剑,也要学着一起折断,那该如何是好?”
巨昆神色严肃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弟弟,随即开口道:“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把鬼敲门。你们这么担心巨幢的鬼魂来找你们,就是因为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啊!”
二人对视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你们还是先行回去好了,省得一会儿巨幢睡饱了,起来向你们讨债。”
“讨债?不会吧?我们只是说说而已,难道真的有鬼魂一说?”其中一位长族长战战兢兢道。
“那是当然!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神秘莫测的幽冥世界,更是亘古存在。人死之后还有头七一说,是在死后第七天回家看望自己的亲人。算来时间也差不多了,说不定他现在就在什么地方看着咱们呢!”
“啊!直的吗?那……哎,我肚子有点疼,十九弟,你在这里和二哥看着吧!我回去一趟!”
那个被称作“十九弟”的少族长一见自己的哥哥要跑,不禁看向一旁的巨昆,后者用嘴指了指跑远的兄弟,示意他自便,于是那人也跟着跑开了,头也不回。看着二人狼狈的样子,巨昆不屑道:“胆小鬼,没用的东西!”
“二哥,辛苦你了。”
巨昆回头一看,脸上浮现起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