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马格斯抬手虚按,走到了橱柜前拿出了两个杯子,倒上了酒,端着走到沙发边上坐下,并且递给了杜林一杯,“管家说有个年轻人来拜访我的时候我还很惊讶,因为我的朋友和同僚们差不多都是一条腿踩进了棺材里的老头子,我可不认识什么年轻人。除了我的儿子,他们可不喜欢来看我,况且其中还有一个已经躺在了坟墓里。”
杜林接过酒杯拿在手中,他没有贸然的放下,谦逊的脸上全是泰然的笑容,他有点紧张,不过没有表现出,“非常冒昧的来访,我应该提前通知一下您。”
马格斯摆了摆手,靠在沙发上,他看上去并不像想象中那么严肃,或者刻板,反而非常的随和,从他身上看不出帝国首相和新党党魁的官威和所谓的气势,“没有必要,我平时没有你们想像的那么忙。除了周一到周三可能不在家之外,其他大多数时间都会在家里。”
“我得感谢科技和帝国研究院的科学家们,他们让我能通过电话线办公,为我节省了许多的时间和体力!”,说着他带上了老花镜,然后提起电话说了几句,不一会时间管家就把一份文件袋给他送了过来。
他打开文件袋之后将里面的计划书拿了出来,打开后放在自己的面前,“这是哈里上次给我的计划书,不得不说非常的精彩,你是怎么想出‘特区’这个词和想法的?”
马格斯拿到这份计划书的时候的确非常的专注,他仔细的阅读了不止一遍之后思考了很久,那天晚上连晚饭都忘了吃。
在杜林的这份计划书中,所谓的特区就是指在遵从帝国基本法,保证主权不会动摇和改变的前提下,划定一个更加自由和开放的商业区域。在这里面一些帝国有限度经营的东西都可以放开经营,甚至是连违禁品都不再“违禁”。
这个想法非常的独特,一下子就把马格斯给“套”进去了。帝国在经济的复苏中遇到了许多许多的问题,特别是那些资本家的侵蚀能力已经超过了人们的想像。本来很多东西他们都认为是不可改变,不会动摇的,但都出现了意外。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海军,海军高层因为畏战被开革了一大批,这些将领离职之后居然成为了商人,依靠过去的人脉和关系成为了海军大亨,反过来用手里的资金裹挟了整个海军胁迫帝国。这在过去都是无法想像的事情,但现在却已经难以扭转过来。哪怕军部愿意拨更多的预算给海军,海军也不一定会重新投入帝国的怀抱中。
资本的力量具有极大的破坏性和腐蚀性,可新党内部一些高层,包括了旧党很多人都被资本家和资本力量所表现出来的假象所蒙蔽了。特别是旧党那些人甚至认为只需要他们举起屠刀的时候,资本家和他们手里的资本力量就会主动的钻进笼子,这种想法简直可笑。
为了巨大的利益,很多人都会旗帜鲜明的站在资本家的一边,到了那个时候一旦帝国执政党的态度强硬起来,除了爆发内战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但是杜林提出的这个特区计划给了马格斯一个巨大的启发,现阶段资本家正在和帝国的政权争夺权力,如果把特区作为一个诱饵让这些资本家都套进去,把一切和现阶段政权产生了分歧的东西都打发过去,其他地区就会回到控制范围内,很难会出现失控的情况。
同时,特区政府也可以自由的在政策和法律法规上进行一些尝试,针对现阶段帝国内部出现的问题尝试着干预,如果干预成功了,可以作为成功案例进行酌情修改之后向全帝国范围内推广。
如果失败了……,那也只是一块试验田而已!
杜林所在的奥迪斯市作为唯一的特区肯定是不行的,马格斯有一个想法,在整个帝国最少打造出六个特区,甚至打算连税收权力都完全放手给特区的执政官。
比起其他地区更加强硬的政权对抗,资本家们会喜欢特区优渥自由的环境,在那里他们就如同鱼儿进入了大海,吸引力是无穷的。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想法之后,这次杜林与哈里面对了一些麻烦,他才坚定的站在了这一边。说到底,党内的问题再怎么激烈,也比不上来自党外的威胁。在马格斯的角度和层面来看,走私也好,犯罪也好,对帝国而言会存在一定的影响,但绝对不会动摇帝国的根基,可资本的力量会!
所以,当他听说是杜林来访的时候,破例接见了这个帝国东海岸最大的走私贩子。
杜林抿了一口酒,然后轻轻的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慢声细语的说道:“领袖,如果往一个瓶子里灌进去很多很多的空气,当瓶子里的空气超过了一定的程度之后,这个瓶子就会爆炸。”
“人,也是一样的。我们禁止人们喝高度酒,并且为此制定法律,但我们做到了吗?我们让帝国不存在高度酒了吗?我们让那些人不敢走私高度酒了吗?”,杜林摇了摇头,“没有,需要这些东西的人们知道从哪可以买到它,不需要它的人们也不会因为它们出现在身边就会主动的尝试。”
“我们堵不住人们的欲望,短时间里的成效只会让这些欲望发酵并且更加的强烈,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给人们一个释放的途径。不管是喜欢喝酒,还是沉迷于鬼脸菇,或者是沉迷在女色以至于赌博中,都可以,没问题。比起让这些人强烈的欲望滋生出一些不受我们控制的东西,那么为什么我们不主动给他们释放欲望的环境,但是必须在我们的框架之内呢?”
“您可能还不知道,当我提出这个想法并且实施的时候,到目前为止已经见到了卓著的成效。那些聚集在纳米林德斯的私酒贩子已经开始转移到奥迪斯市来,其他走私商也都是如此。他们走私的商品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依旧运往各地,但是我们却因此得到了一笔丰厚的税收,并且清楚的了解到他们每一笔生意的具体数额和去向,对我们掌握这个帝国起到了更加重要的左右。”
“我们损失了什么吗?”,杜林坚定的摇着头,“不,我们没有损失任何东西,反而因此获得了本来没有的蛋糕,如果有人非要说我们丢了什么,可能我们丢了一点体面,因为我们成为了那些人的保护伞。”
杜林微微一笑,“更何况,帝国还没有做好受到资本冲击的准备,我们为什么不给自己弄一个实验室,在有限度可受控制的范围内,尝试着解决一些我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手的事情呢?”
马格斯一直在认真的倾听,并且不时点头,当杜林说完自己的想法之后,他突然问了一句,“你对现在的商人团体怎么看?”
杜林一愣,然后笑着摇了摇头,“领袖,您的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们的理解可能不一样,但最终的结果我想是一致的。”
“那么你有什么好的主意吗?”
“没有……”
杜林回答的有一点犹豫,这引起了马格斯的好奇,他不由的追问道:“你是没有办法,还是不愿意和我这个老人说?是觉得我无法理解你们年轻人的想法吗?虽然有时候我的确不能理解,但是我相信我们之间的交谈和思想可以寻找到共同点,然后围绕着这些深化下去。”
杜林端起酒杯啜了一口,阔口的酒杯遮住了他半边的脸颊,他的目光迎着马格斯的目光,闪烁着什么,“我只是一个市长!”
他这句话几乎是明明白白的喊出来,自己地位太低,官帽太小。
马格斯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指了指杜林,一边笑一边摇头,“我以为你是一个有理想和报复的年轻人,可没想到的是你和那些老家伙们一样,满肚子都是如何向上爬的心思。”,说到这里他收敛起笑容,略微沉吟了片刻,“有欲望是好的,如果你能做到我所希望看见的那些东西,我为什么又要拒绝呢?”
谈话很愉快,至少让杜林感觉到了马格斯的人格魅力,这是一个很睿智的老人,他把自己隐藏的很好,人们只能够看见他的外壳,看不见外壳里面的东西,就算是杜林都不行。不过有一点杜林是可以肯定的,这位还会在相位上坐四年的老人,已经对商人们产生了危机感,对资本的力量开始提防起来,下面的四年,恐怕不会那么的平静了。
两人又交谈了许多东西之后,在杜林临行前,马格斯先生问道:“很冒昧的提一个问题,如果你的小腿被毒蛇咬了一口,你会怎么做?”
杜林礼貌的微微欠身,“砍掉自己的小腿不会死,虽然走路会困难一点,但是等毒液进入心脏就必死无疑,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