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斯特坐在火车上的时候心脏的跳动让他有一种很难受的感觉,哪怕他坐在刚刚出现的整齐列车头等舱中。
在经过大约长达一年半的漫长调查、问询、梳理和设计,帝国铁路部门终于在全线推出了头等舱服务。之所以头等舱出现的这么慢,还是因为头等舱和次等舱这两个称谓引发了一些社交思想活动家的抗议,他们认为在蒸汽机车上推出这项服务是一种阶级观念的复辟,是为了人为增加社会阶级的举动。
这个观点不得不说非常的奇葩,更加奇葩的是这个观点居然有让人无法相信的受众,特别是省雅人群体呼吁在已经消除了阶级等级观念之后的今天,不能让这种危险的思想复辟,增加社会中不同领域之间的矛盾。
所以头等舱的问题一直在反复的讨论研究,为此还开了不下于十场听证会,最终帝国最高法庭认为设立头等舱的目的是为了乘客在旅途中享受到更好的待遇而设立的,与社会阶级等级无关,任何人只要花钱都可以乘坐头等舱,无论他是什么种族,什么职业。
话是这么说,流浪汉和乞丐就算有钱肯定也是买不到头等舱的票的。
此时的切斯特心中难以安定下来,安迪兄弟的死为他蒙上了一层阴影,就像克劳斯死之前都不知道是谁对自己动手一样,切斯特也不知道是谁对安东兄弟动手,目的是什么,动机是什么,他一无所知。他甚至一度怀疑可能安迪兄弟的死和亚伯的死有关系,毕竟这对兄弟最近一段时间只做过这件事。
而这就让切斯特心惊胆战起来了,如果真的是因为这样的原因,那么那些动手人的会不会对他动手,毕竟他扮演了一个很不光彩的角色,不仅谋夺了亚伯的产业,还把他送回到天主的身边,那些杀手会不会选择自己。
所以他在焦虑中处理好所有事情之后,把亚伯十几二十年的累积全部打包出售之后,坐上了前往奥迪斯市的列车。他相信在杜林的控制范围内,如果有人想要干掉自己,就必须先考虑考虑杜林的意见。
头等舱服务刚刚推出,一节车厢只有十二个独立舱位,保证了每一个乘客的私密空间与隐私。
敲门声惊醒了切斯特,他低声询问了一句之后,门外传来了乘务人员甜美的声音,他拉开一条缝,看见一个年轻的女孩站在过道上,推车中摆放着各种饮料。帝国颁布的第二次禁酒令似乎对乘务系统毫无意义,就像根本不知道有这个法令一样。除了度数很高的烈酒之外,稍微低一点的都有。
“先生,需要什么饮料吗?”,价值六块钱一张的车票提供了一顿简餐之外,还提供两杯免费的酒水饮料。
切斯特觉得自己神经有点紧张,他看了一眼推车上的酒水,有点茫然,“给我来一杯可以让我放松的酒,谢谢!”
乘务员很快就拿起一个酒瓶为他倒了一杯酒,并放在了他手边的茶托上,“请您慢用,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按您左手边的绿色按钮,祝您旅途愉快。”
切斯特再次道谢之后关上了舱门,他端起酒喝了一口,辛辣的液体在他口腔中翻滚的时候就让他有一种想要吐出来的欲望,但他还是咽了下去,火焰顺着嗓子涌入胃里,在胃部一阵受激反应之后,热流彻底的化开,他也松了一口气。
从纳米林德斯到奥迪斯市只需要三个小时不到,他迷迷糊糊中睡了一会,醒来的时候列车内的广播正在告诉所有乘客,奥迪斯市到了。他扶着额角甩了甩头,眉毛已经拧在了一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肚子有点疼。他检查了一下手提箱,拎起之后在乘务员的指引下下了车。
他站在站台上分辨了一下方向之后快速的离去,之前那位为他倒酒的女孩在车窗内一直盯着他,直至看不见他才收回了目光。
快速的步伐让整个身体都跟着运动起来,切斯特不时就捂一捂肚子,他总觉得肚子越来越不舒服,他猜测是不是因为没有吃饭的缘故。这几天一直都出在精神紧绷的过程中,经常忙着忙着就忘记了吃饭,直到饿的感觉强烈来袭的时候才想起。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离他和杜林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会,他在路边找了一个小餐厅,要了一份本地的特色,碎牛肉拌蒸麦仁。
前两次来这里的时候他为此觉得奥迪斯市真的是一个乡下,只有乡下人才会把用蒸这种方式来处理麦仁,而且他也觉得不是那么好吃。可回到了纳米林德斯之后,他对奥迪斯市印象最深刻的除了那名年轻的市长之外,就是这种碎牛肉拌蒸麦仁。牛肉和汤汁完全盖在蒸麦仁上,最上层还有一个鹅蛋黄,搅拌之后那种香醇的味道和牛肉特有的味道结合在一起,令人久久不能忘怀。
一边吃着饭,一边思考着等一会和杜林见面时要谈的一些内容,他决定放弃更多的利益来提前胜出。安迪兄弟死了,亚伯也死了,他知道自己撑不起一个城市的公共交通运营权,所以就必须有取舍。
以前亚伯有很广阔的人脉关系,所以他可以。
安迪兄弟也行,是因为他们足够狠辣,别人不会没事去招惹这两个家伙。
但唯独他不行。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之前他一直在帮亚伯做事,那个时候那些大人物都会接见他并且听他说话。但是当亚伯死了之后,他才发现原本他以为已经属于自己的人脉,没有一个愿意见他。这个时候他才明白其实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小人物,连见那些人的资格都没有。
现在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舍弃更多的收益,紧紧的抱住杜林的大腿,然后捞几年之后找个偏远的地方过着富足平淡的生活,直至终结。
突然间他鼻腔中一股热流涌出,他连忙仰起脸伸手摸了摸从鼻孔中流出的液体,猩红的血液让他有点意外。他推开餐碟丢下了一块钱,掏出手绢塞住鼻孔,同时还需要用一只手遮挡住多余的手绢,有点尴尬的离开了餐厅。
走了约莫有十几分钟,在市政厅门内等了一会,才迈开步子走上了楼。在杜林办公室的门外他拿掉了手绢,鼻血止住了,但是他感觉到那些血液凝固在他的鼻腔中,有点让他难受。同时腹疼更加剧烈,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吃了或者喝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在他记忆中小时候和小伙伴们在外面玩耍的时候,因为太过于口渴,喝了一点河水结果肚子疼了两天才好。
他深吸一口气,擦掉了鼻孔外干枯的血渍,深吸了一口气鼓足气势,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整理了一下领带,敲响了杜林办公室的大门。
“进来!”
他推开门的那一瞬间脸上就浮现了看似真诚的笑容,他先是对问候了杜林一声,然后坐在了杜林对面的椅子上,“市长先生……”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杜林打断了。
“我听说你的老板死了?”
切斯特愣了一下,脑浆瞬间沸腾起来,无数个借口在他面前一闪而过,他最终决定实话实说,“的确是这样,这是一个很惨痛的消息,当时我正好在外面为亚伯先生做事。”,他脸上的惋惜与悲恸如同歌剧院里从小接受训练的演员那样真实,甚至连眼眶都有些泛红,“现在我接手了亚伯先生的公司,所以才想到要求见您,上次我们讨论的城市公共交通的问题可能需要修改一下。”
杜林放下了笔,他向后靠坐在椅子上,双手十指扣拢压在腿上,“怎么改?”
“我打算……”,他突然仰起头,拿出手绢压住鼻孔,就在刚才那一刻他吸了一口气,一条有固体触感的东西顺着他的鼻腔滑入到他的嗓子眼里,同时那股热流再次涌现,“非常抱歉,我失礼了。”
“亚伯先生的去世对我造成了很严重的打击,我的身体最近有些不适……”,他继续说起正事:“在原有的基础上我决定不要市政厅的补助,一分钱都不要,同时我还希望市政厅能够入股。我翻阅了一下帝国几个著名的发达城市的信息,这些城市的公共交通系统都掌握在市政厅的手里。”
“我认为这对接下来的运营是非常有利的,一方面市政厅可以监督我们的工作,同时在协调上也不存在任何人为的障碍,有利于公共交通公司的良性发展。”
这个提议杜林非常的感兴趣,他沉吟了片刻,“你的想法很有趣,我觉得不错,那么细节方面呢?”
切斯特将手提箱放在腿上,眼珠子向下滚动,单手打开了手提箱并且取出了一份文件放在桌子上,“这是我的计划……”
“噗!”
一股强烈的喷吐欲望再也无法按捺住,他以为自己要丢脸了,但他其实丢掉了自己的小命。
血雾染红了他手中的文件,他双眼失神的歪倒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