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并不完全都是聪明人,还有一大部分人以“傻子”的形象活跃在这个社会上。
有一些是真的傻子,但是有一些在装傻,皮具厂的企业主显然就是这样装傻的人。
面对税务专员提出的质疑,他总是笑得很傻很天真。
皮具厂的办公楼被调查组临时借用,在会议室中,调查组的专员问了一个问题,“在过去的六年时间里,你的工厂所有收购的皮革价格是市场价的两倍到五倍,在长达六年的时间里,难道你没有发现这些问题吗?”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材料,眼里浮现出讥讽的神色,“按照你交给我们税务局的这份报表,每年你的企业都会亏损数十万到一百多万不等,但是你去年年末时,在隔壁州花了四十五万买下了一栋庄园和大片的土地。”,他抬头看向皮具厂的企业主,“能够解释一下一个长达六年,年年亏损的企业如何使你变得更有钱?”
“我相信,全世界的商人都愿意为了知道这个答案,让你赚到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皮具厂的企业主没有丝毫的慌张,他显得很镇定,还找调查组要了一杯红酒,“这很正常不是吗?总不能够因为我众多企业中的一家正在亏损,我就不可以享受自己美好的人生了。”
皮具厂的老板能够如此的冷静也是因为他相信,就算出现了一些小小的问题,这些小问题最终也不会演变成为一个大问题。
商人,或者说所有的资本家在没有成长为别人的靠山之前,帝国有两大靠山。
第一座靠山叫做帝国商会,而第二座大靠山,就是帝国央行。
商会负责保护他们企业详实的经营情况和所有正确的数据,商会里的这部分材料不会有任何作弊的地方,这关系到一家企业的信用。
在目前的社会中,企业的信用是资本家最为看重的东西,只要他们的企业还具有可信度,银行方面就会酌情给他们贷款,帮助他们走出资金短缺的困境。
同时,在商会内,一家企业的信用程度代表着更多宽阔的可挖掘资源,以及更广阔的的市场。
商会会促成这些有信用的企业加快发展的速度,帮助他们在商会内寻找到各方面互补同样有信用的企业形成一条产业链,包括帮助他们推销产品,以及挂牌上市。
这些都需要信用,那么信用是如何来的?
其实很简单,一家企业的经营情况、法律问题以及注册股东的个人信誉,通过这些以及更多一些的数据情报汇总在一起,由商会专门的机构评定这些企业的信用等级。
如果有企业在提交给商会的季度报表中有造假行为,虚构了一些数据,一旦被审查人员发现,这家企业就会被打上失信的标签,然后在商会内部的报纸杂志上进行公示。
这是很可怕的后果,一旦有企业获得了这样的“荣誉”,和这家企业有经济往来,商业关联的上下游企业就会立刻要求收回资金,减少贸易量,提高风险保证金等一系列的负面影响。
最终,这家企业会举步维艰,逐渐的被残酷的商业化社会淘汰。
这也是商会能够屹立至今的原因之一,他们并非什么都没有做,而是做了很多的工作,以至于一些中小微企业对商会的依赖程度比对社会自然消费的依赖程度还要高。
最简单的一个例子,一个面包房正常经营时一天的营业大约三五百块,可是如果通过商会牵头,为他们介绍了一个中型的,具有许多工作岗位的工厂,那么面包房每天的收入可能高达上千块甚至更多。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帮助,绝大多数企业都不会提供虚假的数据给商会,除了可能被发现之外,还存在竞争,毕竟面包房可能有十个,工厂却只有三五个,谁的经营情况更好,谁就更有机会谈妥这笔业务。
那么,是不是从商会这边拿到了详实的数据就能够让皮具厂认栽?
也不尽然,就想皮具厂企业主所表现出有恃无恐的那样,商会这边的数据被曝光他的确可能会比较被动,但是也不会太被动,因为帝国央行方面还会继续帮助他隐瞒资金流动的情况。
有一家企业今年亏损了一百万,但是在年度报表上他们盈利却变成了九百万,而且并没有作假。
问题出在哪?
出在他们从其他地方通过“贷款”、“融资”、“募捐”、“集资”等方式获得了一千万的经营外收入,这部分钱会并入到企业年中报表中。
但是因为这笔钱并不是经营所得,以至于完全回避了营业税等多种税收,只需要为此缴纳很少很少的一小笔税款即可。
所以就导致了这家企业明明在经营方面年年亏损,但是却有能力从其他方面找来资金填上亏损的坑,并且制造出巨大盈利的真相。
只要这些调查组追不到皮具厂的资金流动链,就算商会的财报证明他们的确存在了对外隐瞒企业经营情况的问题,也不会致命。
无非就是交纳被追缴的税收,加上一笔罚款而已,甚至都不需要交钱,因为他们一直在“亏损”。
在已经惊动了帝国内阁以及整个社会的情况下,只需要付出这么一点点代价就能够安全脱身,其实说起来还是赚了!
这就是皮具厂企业主镇定自若的底气所在,他不怕罚款,只要不入刑,没有什么是钱和关系解决不了的。
税务专员微微摇了摇头,实际上这样的资本家才是帝国资本家真正的模样,他们可以花费几千块几万块十几万去找一些模特和三流的明星为自己的派对增添颜色,也能够花费数十万买一栋丢在那可能一年都去不了一次别墅庄园。
他们有无数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挥霍手段将自己手中大笔的财富丢进水里,就为了听tong的一声响。
可是,他们绝对不会想着把挥霍掉的钱用于增加工人的福利待遇,也不会想着如果要全额完税。
前者会让他们不开心,他们会觉得这些工人只是在自己的工厂里不知道有没有偷懒的等了一周,自己就要支付他们大笔的工资。
后者也会让他们不开心,毕竟每一分钱上都是带着肮脏腥臭的血,为了这些钱他们在某些地方连体面都不要了,凭什么现在还要把宝贵的钱交给帝国税务局?
“如果你不配合我们的调查,一旦在接下来的调查中我们发现了更多的证据,足够证明你涉嫌严重的犯罪行为时,你不会知道你是否能够承受得起。”,面对这样水泼不进的资本家,税务专员只能用恐吓的方式告诉他事情的严重性,希望他能够感觉到害怕。
然而事实是,在西部开厂的资本家比南方那些动不动就嚷嚷要见律师的资本家多了一些强硬,他哈哈大笑,举杯将被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很快审问结果就送到了杜林的面前,这是安比卢奥州税务局开出的第一张罚单,金额不大,只有区区两万块。
从这位企业主“良好”的认罪举动和积极的“补救”措施来看,他只需要缴纳之前欠下的很少一部分税收,以及一点罚款就可以平安脱身。
外面的那些资本家都松了一口气,事实上在这件事的背后,商总会也出了很大的力,他们派遣了专门的工作人员教导这些资本家如何应对税务专员的质询,以及审问。
承认微不足道的过错——以前安比卢奥州的税务系统基本上瘫痪了,他们不知道如何缴纳税。
绝对否认任何其他可能涉嫌犯罪的行为——我直到今天才知道帝国的税务法已经进行的增改,对于纳税包括缴纳罚款,我持有积极的态度。
至于其他的?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做,而且我是一个傻子,我总是在用超高的价格收购那些低价的原材料,毕竟这里是西部,有一个傻子企业家并不是奇怪的事情。
杜林将结果放在一边,看向了格雷,“这与我想要的并不相符,你知道我的意思。”
一直低着头的格雷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压力突然间空降到自己的身上,他咽了一口唾沫,喉结滑动了一下,涩声解释道,“我们目前最多把他们定义为漏税,商总会来了一些人教会了他们如何对抗税务机关,在法律上也给予了他们很大的帮助。”
“这让调查陷入了被动中,除非……”
杜林点了一根烟,翘着腿转过身看着他,“除非什么?”
格雷偷偷的看了杜林一眼,硬着头皮说道,“除非帝国央行能够协助我们的调查,把一些资金的来源弄清楚。”
“如果能够证明那些经营外的资金实际上来自于他们本身,我们最少可以把他们的行为定义为有预谋的偷税行为,甚至是抗税行为。”
“这就足以让他们接受法律的审判,同时商会一个包庇罪也少不了。”
杜林认真的思考了一会,然后笑了一声,“我只想要对付商会,结果现在还要去对付帝国央行?”,他随手一弹半支烟就弹在了格雷的身上,格雷连躲都不敢躲。
“你们这些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