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何九叔回家痛殴自家婆娘,要她洗心革面,痛改前非,把西门庆大官人当神仙供奉起来之时,阳谷县紫石街巷内,王婆与潘金莲也从那城外化人场回到了武大郎家中。
潘金莲摆上武大郎的灵牌,点上一盏琉璃灯,里面贴些经幡、钱垛之物。她自己穿着孝衣,不时地干嚎两声,假作悲痛,那心却早飞出紫石街巷,寻西门庆去也。
王婆也假作劝慰,与那潘金莲闲说了几句,眼见得无甚么事,就要回自己的茶坊去。
恰在此时,有一人走进门来,与那王婆碰了个对面。
“这不是花胳膊陆小乙么?难得相见。怎的,你也来吊唁武大?却是稀客!”王婆识得对面之人,不由脱口问道。
这泼皮陆小乙如何赶在这时往武大家钻?莫非他也贪恋武大娘子的美貌,趁那武大才死,嗅着味道赶过来了?武大娘子与西门大官人是我牵线撮合方才做成好事,老婆子我自大官人那里很是得了不少分润。可不能让这泼皮横插一杠,节外生枝,坏了我的这碗饭食!王婆心中暗自警惕,只把眼儿盯着陆小乙。
陆小乙见到王婆也在,急忙给王婆和潘金莲施礼说道:“武家娘子,请节哀。王干娘,在下有礼了!今日在下前来叨扰,望祈恕罪!”
陆小乙一边说着话,一边拿眼左右张望,似在寻人。
潘金莲对着陆小乙款款地回了一礼,移步与王婆站在一起,上下打量着陆小乙,心中纳闷武大何时与此人有过交往,却不曾说与我知?
陆小乙急急赶来,非为吊唁那武大郎,实是有事要寻西门庆。他在西门庆府宅、生药铺与外宅张惜惜处都去问过了,却不见西门庆大官人踪影。陆小乙亦是知晓西门庆与潘金莲、王婆之事,故而又寻到了这紫石街巷来。
这武大家只留潘金莲,不是方便久留处。陆小乙对王婆使了个眼色,口中说道:“王干娘,在下有一事请教,且请借一步说话。”
王婆见那陆小乙的急切状,心道莫非你这泼皮也想吃我老婆子的酸梅汤?如今这武大娘子可非比以往,岂是你这泼皮能够撩拨的?你那点儿破钱,却买不动老娘!
心中暗自计较,王婆面上却带笑容,迈开小步朝自家茶坊走去,口中招呼道:“小乙哥,正好老婆子我的茶坊今日还未开张,不妨进来吃口茶汤?”
陆小乙略施一礼,辞别了潘金莲,跟在王婆身后进了她的茶坊。才进门,陆小乙就急切地问道:“王干娘,今日可曾见过西门大官人?”
王婆听陆小乙问得冒失,口中骂道:“呸,我哪里见过甚么西门大官人?小乙哥,你休听那些烂舌头的人胡乱说道,如何径到我老婆子与武大娘子家来寻那西门大官人?西门大官人却不是在他的生药铺发财?如此贵人与我等有何干系?”
陆小乙也不气恼,上前一步对王婆说道:“王干娘休惊怕,在下绝非来试探干娘。不瞒王干娘,在下现如今正为西门大官人做事。在下实是有要紧事需禀报大官人,却遍寻官人不得。因此在下这才贸然登门拜访。叨扰王干娘之处,还乞恕罪!王干娘,大官人端的不在此处?”
王婆听陆小乙如此说,心中且信且疑,口中含糊说道:“小乙哥说的甚么,老婆子我却是听得糊涂。老婆子我今日实是未见过那西门大官人,你还是去别处寻他为好。”
“既如此,是在下叨扰了。在下告辞,日后再来相谢干娘。”陆小乙向王婆告退,出了茶坊,急急地离开了紫石街巷。
“前面的莫不是陆小乙?贤弟缘何却在此地?”陆小乙才走出紫石街巷口,就听到侧旁传来西门庆的声音。
陆小乙急忙转身看过去,却不正是西门大官人?
原来西门庆在狮子街巷拦住何九叔,装神弄鬼吓唬住那何九叔之后,正要到这紫石街巷来与潘金莲厮混。也是凑巧,才到巷口,就看到陆小乙匆匆忙忙地走了出来。
“哥哥,你让兄弟找得好苦!”陆小乙上前就拜。
“贤弟休得多礼!可是为兄之事有了眉目?贤弟莫急,你与我先去吃点儿酒,歇息片刻,再说不迟。”西门庆扶起陆小乙,拉着陆小乙的手进了巷口的酒店。
西门庆与陆小乙坐在窗边,胡乱吃了几杯酒。陆小乙放下酒杯说道:“哥哥有心了!兄弟这里谢过哥哥。哥哥,你可知兄弟今日就寻到一位好汉!”
西门庆大喜,拍桌笑道:“为兄果然没有看错人。小乙兄弟做事真是迅疾!只是兄弟昨日才走,如何今日就寻到一位好汉?不知那位好汉是何来历?”
陆小乙说道:“此事说来却也凑巧。我那手下弟兄里,有一个叫作洪五。昨日我别了哥哥后,就去分付这帮弟兄外出打探江湖好汉消息。那洪五向兄弟举荐了一人,正是他家邻居。听洪五说,那好汉就住在城北的洪家镇上。据说那好汉精熟拳棒,寻常一、二十人都近不得身。听闻他也曾在大户人家当过枪棒教头,一年前回到洪家镇上,每日只是苦练武艺。”
西门庆闻言说道:“兄弟可知那好汉大名?那好汉既有如此本事,为兄这就与兄弟走上一遭,一齐去拜访那好汉。”
陆小乙笑道:“怎敢劳动哥哥大架?昨日我已连夜去那洪家镇,会过那好汉了,那好汉名叫洪振。不瞒哥哥,兄弟我与那洪振较量了几棒,不是他的对手。哥哥,兄弟我已经说动了洪振来投。现今那洪振就在兄弟家中歇息,只等哥哥决断。”
西门庆心想,这洪振之名好是陌生,似乎没听说过呀!天罡地煞里,可没有这一号。如此好汉居然隐居在阳谷县籍籍无名,果然是十步之内,必有芳草。这莫非是上天特地留给我的人才?
“小乙兄弟,快带为兄过去见那好汉!为兄要在城里最好的狮子桥酒楼为那好汉接风洗尘。”西门庆站起身来,拉着陆小乙就走。
不是西门庆操切,实在是那武松三月初就要归来,有如燃眉之急。现在过的每一日,对西门庆提升实力都很关键。
不过一刻钟的光景,西门庆就跟着陆小乙走到北街他的家门外。陆小乙对屋里高声叫道:“洪大哥,大官人亲自来迎你了!”
“哎呀,在下怎敢烦劳大官人?”只见门帘掀开,一个胖大汉子从屋里迎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