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京城勋贵,很少有人会娶个庶出小姐做正室。
可这个郭丽婷,却跟别的庶出小姐有些不同。她被嫡母收在名下,做了信国公府的嫡出小姐,然后才嫁到邓家的。
这样一来,郭丽婷的心气总归有些不一样,要么过于敏感激愤,要么过于懦弱退让。有时候,人家无心的一句话,郭丽婷能憋着气很久,总觉得别人指桑骂槐,说她是个庶出的。
有时候,人家都逼上门了,郭丽婷却一反常态,懦弱到让人生憎的地步,总是盲目地自我安慰,退一步海阔天空。
对于母亲这样敏感自卑的性格,邓淑也是知道一二的。说到底,还是跟她母亲的生母章姨娘有关系。
章姨娘是丫鬟出身,而郭义春又是个武将,对红袖添香的事情一窍不通,娶妻纳妾,只求颜色。所以,年轻时貌美如花的章姨娘,自然能把郭义春哄的团团转了。
而且,章姨娘虽然出身市井不通文墨,可抓起男人的心来,比很多大家闺秀厉害了不知道多少。
只是,姨娘再受宠,也不是正室,章姨娘所生的长子长女,也只能算是庶出。信国公夫人黄氏进门之后,郭义春想方设法,就想让黄氏收了这对孩子,记在她的名下,当做嫡出,身份上也好尊贵一些。
黄氏自己也有子女,哪里会收别人的一双子女,更何况,章姨娘还是黄氏的眼中钉肉中刺。而且,若是她收了章姨娘所出的长子,那嫡长子的位置,究竟该归谁了,是她的孩子,还是年长一些的这个庶长子。
所以,黄氏百般推脱,夫妻两人因为章姨娘的关系,感情本就不好。再为了这两个庶出子女的事情,就闹的更僵了。
直到郭义春拿爵位威胁,若是黄氏不收章姨娘的子女,他就上表皇帝,辞去信国公的爵位,让黄氏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黄氏才百般无奈,请了族里众人商议,最后只收了章姨娘的女儿。毕竟,若是收了庶长子,黄氏所出的嫡子,身份就要受影响了。郭义春也只得妥协,宗族里也有人支持黄氏,觉得她收了郭丽婷,也算不错了。
这样,郭丽婷才成了信国公府的嫡出小姐,嫁到了承恩公府,做了二房邓飞游的夫人。
这样的郭丽婷,心态自然跟别人不同。而且,她进了邓家,一直没有生子,连着生了两个女儿,接着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妾室生了庶长子,一如她娘家的情况。
郭丽婷与天斗与人斗,忙和了这么多年,才高龄得子,前两年生了个嫡子,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连名字,都直接叫邓宝了。
对于这样的郭丽婷来说,女儿邓淑的处境如何,她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只要邓淑不给她添麻烦,郭丽婷怎么都好。
只是这会儿婆婆出言责备邓淑了,郭丽婷为了表态,自然加倍责骂邓淑了。
邓淑被祖母和母亲这么一骂,脸上实在有些下不来,眼睛一红,说,“那我去看看,若是四妹妹有什么事,我也好去搭把手。”
她说的有些赌气,可在场的各位,都觉得邓淑这是要将功补过。承恩公夫人吩咐了几个婆子,就让她们陪着邓淑一起去了。
邓淑一跺脚,飞一样朝着南边的房舍跑去了。她的教养供给,一向比不上邓洁,可也是京城闺秀的做派,从不会这般乱跑。
可是,这会儿的邓淑,心中实在是太苦闷了,这样的祖母,这样的母亲,这样的家,她实在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女眷这边,众人都担惊受怕地围在门口,等着南边房舍的消息。而东侧殿那边,邓家的男子,多数都已经赶去起火的地方了。
邓淑到的时候,就看见祖父和父亲伯父,正指挥着道人和家仆,挑水灭火。这场火,对邓家来说,实在有些不吉利的意味。
他们家正祭祀祖先呢,道观里的房舍,却突然起火。这是祖先对他们的提醒呢,还是鬼神对他们的警告。
邓如光跟李云麟商量了一下,今日做完斋醮,还想请他再安排几场太平醮,好给邓家祈福求个平安顺利。
好在,今天的法事,算是差不多完成了。李云麟见南边房舍的火势不大,就带着弟子回了正殿,完成剩下的一场法事收尾。
邓飞鸿和邓飞游两人,一个安排家仆去挑水,一个带人主动熄灭周遭的火势,都忙得不可开交。
等邓淑跑到跟前的时候,邓飞游大吃一惊,毕竟,这边人来人往,她一个女孩子跑这里干嘛。
“三丫头,你怎么来这里了,你母亲呢?”邓飞游赶紧提高声音,想让邓淑回去。
“四妹妹,四妹妹还在屋子里。”邓淑一边喘气,一边把话说齐全了。
“什么?”邓飞鸿听见了,赶紧过来,问邓淑,“三丫头,你说什么,阿洁还在里面?”
“我走的时候,四妹妹还在里面。后来我到了西侧殿,她一直没回来。”邓淑说,“我也不知道,阿洁是否还在里面。”
“快,快灭火!”邓飞鸿扯开嗓门,也不得什么斯文扫地了,冲着下人们大喊道,“四小姐还在里面,大家快救火,承恩公有赏!”
下人们听了,手脚更快了,邓飞游和邓飞鸿也都紧张地围在一起,紧盯着邓洁所在的屋子。这屋子先前跑出来几个丫头婆子,看样子,邓洁很可能还在里面。
众人加快手脚,这火势本来就不大,眼看着就要熄灭了,烟雾却突然起来了。没有火,却有了烟雾,一时间,也很难进去。
邓飞鸿等人站了外面,只是心急。邓淑站在一边,手心里全是汗,她知道,邓洁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的小命,只怕也要完了。虽然这场火,跟她好无干系。
邓淑正手足发凉,提心吊胆呢,边上却来了个婆子。邓淑抬头一看,正是先前给了她汤婆子的那个青衣嬷嬷。
“三小姐,有些东西,你不争取一下,是不知道结果的。”那青衣婆子,莫名其妙,跟邓淑说了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