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丁循在京卫,只能是个棋子。但是他这个棋子,还不得不按徐婉如的意思来。因为,徐婉如手里还有一个更好的诱饵。
大同和宣府两府,从来都是两处卫所,各地的总兵只管自己地头上的事情。只有零星几个年头,才在卫所之上设有大宣总督一职。若是丁峰升任大宣总督了,那他下面的宣府和大同两处卫所的人马,就可以由丁峰自己调度了。
也就是说,丁家不仅能往大同方向发展,还能把大同和宣府两处的人马,全给换成自己人。这样一来,丁峰若是顺应肃宗的心思,帮了徐婉如一把,宣府和大同两处的卫所,就算他做不了大同总兵,也能做个宣府总兵。
而后代代相继,丁家占了大宣两府,才算是彻底成了一个一流的武将世家。就凭这一点,马文远觉得,丁家没有拒绝徐婉如的理由。
一个是帮助年幼的外孙登上世子之位,一个是给自己的家族开创百年基业,无论是谁,只要脑子清醒,都知道应该怎么抉择。
丁家能够走到今日,也不是侥幸,丁峰和丁循父子,更是武将里面的聪明人,自然知道,应该如何壮大家族,而不是把全家的性命未来,押在一个三四岁的小外孙身上。
而且,他们放弃的,不过是忠顺府的一个爵位,又不是天下,丁家自然不会为了一个出嫁的女儿,放弃了这么好的机会。
徐婉如挑明这一点,马文远大吃了一惊,倒是正襟危坐起来,不该再小觑了眼前的年轻郡主。徐婉如能看到这一点,已经十分不易,不仅如此,她还避开了自己的私心偏见,打算利用丁家,抗衡施旷,这样的手段,可不是闺阁女子擅长的。
难怪,不怒对这个郡主十分钦羡,一开始,马文远还以为,不过是少年人偏爱美人,被这皮相所误。而今看来,被皮相所误的,是他自己才是。
马文远的神情严肃认真了许多,徐婉如倒是轻轻一笑,“只是这个其中的关系,倒是得长史好好跟丁家说上一说。”
马文远做了七八年京城府尹的幕僚,不知道认识多少鸡鸣狗盗之辈,自然知道,如何把徐婉如的话,传给丁循知道。听了徐婉如的话,他自是点头,琢磨着找谁去做了。
说好丁家的事情,马文远倒是提起施择来了,只是这一次,他不敢存有丝毫打探之心,只是老老实实说道,“郡主,施择这人是个地地道道的武人,虽然受了岳家扶持,饿着爵位,还真是他一刀一枪挣下来的。”
“嗯,武将,”徐婉如点点头,问道,“那长史觉得,该如何下手呢。”
“从他最不擅长的地方下手,”马文远有些狠辣地说道,“激怒他,然后弹劾。”
“哦,如何激怒他?”徐婉如挑眉看了一眼马文远,看来,他来郡主府之前,就对施家颇为记恨了。这个脱口而出的对付方法,还真有些私人恩怨的味道了。
“郡主不是送了宝庆公主十个美男子嘛,”马文远呵呵呵地笑了起来,“郡主不妨从这个方面入手。”
徐婉如有些忍俊不禁,她送了小倌给宝庆公主,其实也是跟英王学的。英王送了个左月给她,她自然也就学会了送人给宝庆公主。
而且宝庆公主的嘴脸,实在让人讨厌,人前装出一副被施家欺负了的模样,却怎么都不自己出手反击,非要徐婉如一个外人去主持正义,被她当了枪使她还是个白莲花,什么毛病都没有。
这个天下,谁也不蠢,被人当枪使的感受,最后回想过来的时候,得多恶心啊。若是前世,徐婉如还真可能替这个姐姐出口气,可是现在,她最不愿意的,就是被人当枪使,所以,就变相地给宝庆公主塞人,也让她恶心一下。
一个堂堂的公主,怎么可能连一个驸马都对付不了。即使张嫔再不受宠,宝庆公主一个天家的血脉,肃宗在位期间,施家也不敢对她不敬。所以,徐婉如就用很荒唐的法子,塞了是个小倌给她,也算是一个小小的还礼了。
既然马文远有了章程,徐婉如就点头答应了。两人又细细布局了一番,就彼此分头做事去了。马文远找人去给丁家传话,而徐婉如,也派人给宝庆公主递了帖子,约她六月初三,到凤凰池边上的明瑟楼一聚。
这个明瑟楼和荣园一样,都是前朝皇家留下来的旧物。荣园修缮了一番,现在到了徐婉如手里。而这个明瑟楼,却在凤凰池的西边,临水而建,水木明瑟。只是靠水近了,却不是个宜居的地方。
所以明瑟楼一带的园子,辗转几手之后,最后成了酒肆茶馆。虽然是个红尘俗世的去处,可是边上却挨着京城最出名的南山,两者相辅相成,能去那一带吃茶饮酒的,非富即贵。而这些楼台之中,最少待客的,便是这个明瑟楼。
宝庆公主自然知道,徐婉如前些日子给她送了小倌,心中多半是有些不满的。所以这次收了她的帖子,宝庆公主可不敢有丝毫马虎。
上次得罪了徐婉如的昭阳长公主,现在还下落不明呢。一样是肃宗的女儿,这个亲疏也是有区别的,在徐婉如面前,宝庆公主可不敢摆什么大公主的架子。否则,得罪了这个妹妹倒是没什么,万一被肃宗知道了,她才是真的倒大霉了。
所以,即使上次两个人有些不怎么愉快,这次接了徐婉如的帖子,宝庆公主很爽快地就答应了,要来赴约。
徐婉如收了宝庆公主的回帖,倒是微微一笑,就吩咐马文远,好好跟几天宝庆公主的驸马施晖,务必要把他弄到百花楼去。
马文远听了,心头不禁一惊,他以为,青柳枝的事情,是众口铄金,以讹传讹。只是眼下看来,郡主对这些个三教九流的地方,还真的不是一般的熟悉啊。随口就是一个百花楼,就好像那不是个秦楼楚馆,反而是个再清白不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