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知远放下茶盏,却拿指尖敲了敲桌沿。徐婉如知道,这是二师兄的习惯,若是他有什么决定,便会如此。
见她会心一笑,潘知远倒是也笑了,这个天下,除了她,他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不过是些琐事,既然徐婉如愿意去做,他也不拦她。
本来肃宗提议让徐婉如出面的时候,潘知远很不高兴。王锦鹏一早上就忙着跑进跑出,肃宗一边跟潘知远下棋,一边琢磨着怎么应对。
邓太后这次来势汹汹,一出手就要了宝庆公主的性命。这一点,肃宗知道,肃宗一派的人也都知道,可是,天下的人谁会相信,一个皇祖母一出手,就要了大孙女的性命。只怕这事不说出去还好,一旦说出去,天家的亲情在民间,只怕又要被人传的面目全非了。
这事肃宗也被邓太后杀了一个措手不及,他以为,邓太后会赶在千秋诞辰的时候要求出来。那会儿,肃宗也处理好邓家的一些人事了,而且他一个做儿子的,实在是没有道理久困邓太后。慈宁宫的大门,很快就会打开的。
只是肃宗哪里料得到,为了从慈宁宫里出来,邓太后会采取这么极端的手法。一下子,就要了宝庆公主的性命,还有她的名声。就那么一晚上,宝庆公主和施旷的事情,第一时间就传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若是这事背后没人操纵,怎么可能会传的这般沸沸扬扬。
寻常人家的女儿,若是有个姐妹的姻缘不顺,很可能会带累家中其他姐妹,比如悬梁自尽的马氏,就带累了马文远的妹妹。
天家公主虽然跋扈的名声经久不衰,可是宝庆公主,却是个其中的异数,毫无公主架子,还贤良淑德的像个大家闺秀。只是经了这么一个晚上,而今这个贤良淑德的异数,却彻底换了一个形象。
宝庆公主和驸马的兄长施旷有私情,这事已经传的人尽皆知,天家公主的亲事,只怕也有影响。虽然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可是有这么一个专吃窝边草的长姐,还是里外两副面孔的戏精,大家对肃宗那些个公主的看法,只怕不会好到哪里去了。
好在眼下,二公主已经暗中定下了驸马,就是陈祭酒家的长孙陈奇可。邓皇后虽然想给三公主找个好驸马,不愿意将就昭阳公主的儿子黄承志,可是到了这会儿,只怕邓皇后也没得选了。邓太后一旦重新掌权,天家公主又是这么一个处境,三公主跟黄承志定亲,几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怎么看,这事都是邓太后最为有利。
肃宗昨夜就知道了宝庆公主的事情,心情正是烦闷,早上托病免了早朝,起来后心烦意乱,就找了国师一同下棋,静静心绪,也好做个准备。邓太后这般反扑,天下最措手不及的人,就是肃宗了,一夜之间,肃宗就要想个对策出来,否则,就等着邓太后攻城掠地,收复河山了。
只是宝庆公主和施旷的事情,若是真追究起来,很可能牵扯到吴王妃的旧事上去。眼下的肃宗明确知道,自己不过是个丫鬟生的孩子,并不是什么吴王妃的孩子,更不是邓太后的孩子。若是这事被翻出来了,肃宗知道,他这个皇帝,只怕也讨不了好处。而宗室那些个老不修,总要啰嗦起来。日后做事,就没现在这般爽快了。方方面面,肃宗都在衡量,可是一时间,心绪实在不宁,就招了国师作陪。
肃宗这种凡人的烦恼,潘知远是没法子理解的。既然邓太后要攻击肃宗的身世,或者攻击他强夺臣妻,那就先下手为强,制服了对方,让他们没话可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啊。所以潘知远晃悠悠等着肃宗落子,谁知道,肃宗却突然问他,让如意去处理宝庆公主这件案子,如何?
潘知远最怕麻烦,更怕让徐婉如卷入麻烦。可是,徐婉如得了个金印的事情,潘知远也是知道的。肃宗这么做,潘知远看的清楚,就是把京卫的权力,分一部分给徐婉如自保。这一点,潘知远是满意的,虽然他觉得,徐婉如压根儿也用不着京卫的力量。
不过,肃宗这个做爹的有这么一份心思,潘知远还是比较满意的。他入世这么些年,也知道红尘俗世里面的权力有多厉害。如果徐婉如跟天家无关,那么这个权力,或许还没那么重要。可是,眼下京城几乎所有权贵人家,都知道徐婉如的身世,这样一来,她手中有多少权力,身上有多少帝王的宠爱,就举足轻重了。
徐婉如手中的权力,就决定了这些势利眼的权贵,会怎么对待她。
潘知远对权力并没什么想法,可是,他却知道,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他们的尊重,对徐婉如来说,或许很重要。一个身份未明的郡主,人家能尊重她什么呢。
可是,如果徐婉如手中有强权,心中自然就不会张皇失措。所以,潘知远默认了肃宗的做法,等他提起,让徐婉如出面处理宝庆公主的事,潘知远却又有些不情愿了。
其中的道理他都懂,可是真让徐婉如去做事情,辛苦操劳,潘知远却又有些不管不顾,想让徐婉如回海山避避风头。
所以今天一来郡主府,潘知远就问徐婉如,要不要回海山一趟。
只是徐婉如的性子,却跟她一模一样,仍旧不愿意退让丝毫。既然她要做,潘知远也不拦着,有他在边上看着,谁还能欺负了徐婉如去。
既然徐婉如答应了肃宗的要求,潘知远也是笑笑,她是怎样的人,他最清楚,这样的答案,正如他猜想的一样。
潘知远对徐婉如身边的新人,倒是也都清楚,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马文远和秦杰敏这些人,潘知远并不放在眼里。只要徐婉如跟谢石安和英王没了来往,他的心中,就很安宁。
吃好茶,潘知远的二弟子陈飞龙倒是来了,见过徐婉如和师尊,就守了一侧,并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