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屋的情景有些渗人。
屋子里没有开灯,桌上点着一只白蜡烛,烛火把屋子映照的凄凄惶惶,有种悲凉的意味。
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桌子,一张床,靠墙还有一个衣柜。
其实库瘸子这些年挣了不少钱,但他作为一个修道之人,对生活方面的需求真不高,不管钱多钱少,他的日子依然是如此清贫,很多年都没有变过。
库瘸子坐在桌子后面,他的脸被烛光笼罩着,看上去有些惨白惨白的。
我来到桌子边上,在库瘸子对面坐下,叫了一声:“师父!”
我突然发现,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打量库瘸子,他脸上的皱纹仿佛加深了,精神也不是很好,瞳孔的光泽度很低,呈现出一副年迈衰老的面相。
库瘸子的手指头轻轻敲打着桌面,让我看桌上的东西。
我这才发现,原来桌子上放着一个黑中带绿的龟壳,龟壳边上放着几枚古铜钱,泛着幽幽冷光。
我一看就知道,库瘸子这是在占卜问卦。
我奇怪的问库瘸子:“师父,你这算的是什么卦?”
库瘸子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问我:“你看这是什么卦?”
我低下头,仔细看了看那几枚古铜钱的排列,心头猛然一跳,惊诧的抬头看着库瘸子:“师父,这是……这是死卦……”
从卦象来看,整个卦象根本无解,是一个十足的死卦。
库瘸子点点头,摸着胡须说:“对,死卦,我给自己占卜的!”
一听这话,我的脑子嗡一声就炸了,库瘸子居然给自己占了一个死卦?!
按照常理来说,干我们这一行,是不能给自己占卜问卦的,但库瘸子却违背了规矩,给自己占了一卦,而且还是个死卦!
死卦,意味着问卦之人……会死!
“师父,你……你不要吓我……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我怔怔的看着库瘸子,脑海里一片空白,心里的慌乱之感愈发明显。
在来的路上,我的心就一直忐忑不安,现在才知道,我的慌乱竟然源自于此。
库瘸子一本正经的看着我,说:“你也看出来了,这是死卦,怎么可能拿卦象开玩笑呢?”
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两只手紧握成拳头,我问库瘸子:“师父,为什么会这样?你为什么要给自己占卜问卦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我应该做点什么,我怎样才能够救你?”
我的眼泪滚落下来,大颗大颗的,就像掉线的珠子。
我很难过,从来没有现在这样难过,但是我又不知道怎样去表达。
在我的思维里面,库瘸子应该是长生不老的那种,我做梦都没有想到,再见之时,竟然是库瘸子油尽灯枯之日。
除了难过,我的心里还很恐慌,没有库瘸子罩着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这条路上能够走多远。
我突然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人抛弃的孩子,从今以后,需要自己独自面对漆黑的夜。
库瘸子很平静的对我说:“小子,有什么好哭的,我又不是神仙,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这是我们每个人都需要去面对的事情!”
我捂着嘴巴,哽咽着点点头。
我知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真正要面对生老病死的时候,谁又能保持淡定呢?
我反手抹了把眼泪,问库瘸子:“师父,你身子骨一直都很健朗,是因为生病还是其他原因?为什么不去医院看看?”
库瘸子笑了笑:“天机不可泄露!”
我去,这都什么时候了,库瘸子居然还给我玩这一手?
我很清楚,库瘸子说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不想告诉我真相。
我也隐隐约约猜到,库瘸子最终离世,很可能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其他原因。
一个人,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知道自己因为什么而死,仔细想想,这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我问库瘸子:“师父,既然你什么都算出来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试图去改变呢?”
库瘸子摇了摇头,很严肃的说:“每个人的生老病死,上天都有安排,违背天意必遭天谴,切记切记!”
门口传来敲门声,王保长已经做好了晚饭,招呼我们出去吃饭。
不知道库瘸子是不是因为看见我的缘故,精神反而好了不少,他主动站起来对我说:“走,小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今晚陪师父好好喝两盅!”
我使劲擦了擦眼泪,别说喝两盅,就算喝二十盅,我也陪。
因为过了今晚,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陪库瘸子继续喝酒了。
王保长杀了一只鸡,半只炖,半只烧,配菜是自家后院种的小南瓜,还有一盘花生米,和一盘炒尖椒。
酒是自己酿造的玉米酒,香味挺浓,度数虽然有点高,但是很纯,不会上头。
昏黄的灯光下,我们三师徒围坐在一起,一边喝酒,一边吃肉。
王保长还说库瘸子今天的精神状态不错,胃口大开,又喝酒又吃鸡腿。
库瘸子应该没有跟王保长说过死卦的事情,这件事情只有我知道,所以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王保长问我是不是没有胃口,还是他的手艺太差了?
我勉强笑了笑,说可能是坐了长途火车,身体有些不太舒服。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就问库瘸子:“师父,这次的旱灾是不是不太正常?”
库瘸子说:“天生异象,必出妖孽!”
“会是什么妖孽?”我和王保长同时问。
库瘸子说:“能够制造出如此大旱之灾的妖孽,只有一种,那就是……”
库瘸子眯起眼睛,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旱魃!”
旱魃?!
我和王保长同时一惊,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旱魃,但是对于旱魃并不陌生,因为旱魃乃是四大僵尸之首,旱魃所到之处,必定大旱连连。
我连忙问库瘸子旱魃在哪里,库瘸子摸着胡子说:“大旱百日之时,便是旱魃破土而出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