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慕子豪再一次沉默了。
他怎能让唐小姐看到少爷现在的样子呢？
连他看着都难受，更何况唐小姐了。
少爷醒来后若是知道自己这样做，一定会生气的。
考虑了几秒，在让唐小姐不高兴和让少爷不高兴之间，他果断选择了前者。
“对不起，唐小姐，我现在手机没电马上自动关机了，等我充好电再——不，您先休息吧，明天一早我给您打过来。”
慕子豪心虚地说完，不等对方做出反应，立即挂掉电话，顺便还关了手机。
唐笑：“……”
季晓茹：“……”
唐笑再打过去，果不其然，提示对方手机已关机。
“怎么会这样？”
“笑笑，要不，你还是先睡一觉吧？睡醒了咱们再联系慕管家。”
季晓茹想了想说：“我听他的语气，裴远晟现在应该还好。你别太担心了。”
“我睡不着。”
唐笑焦急地道：“哪怕不能马上见到他，我也想确认他人在哪儿。”
“可你现在着急也没用啊。”
季晓茹竭力安抚道：“睡不着的话，我们聊聊天吧，没事的，你要相信慕管家，他不是那种不靠谱的人。有他在，裴远晟不会有事的。”
唐笑张了张嘴唇，又无奈地把话咽了回去。
难道真的是她过度担心了吗？
还是说，她现在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了？
她闭上眼睛，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
这是她自己的事情，不应该因此而影响到晓茹。
冷静，冷静……
片刻后，她重新睁开眼睛，眼神沉静了许多。
她的确是焦虑得睡不着，但是，这种情绪她应该自己消化，而不是去为难晓茹或者子豪。
子豪他也有他的难处，倘若他告诉她裴远晟现在在哪儿，等裴远晟醒来，势必要怪罪子豪。
她不怨子豪，也不想再去逼他。
那么，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知道他们此刻的位置？
唐笑侧头朝窗户的方向看去。
窗帘拉着，看不见外面的情景，但是雷雨声阵阵，此刻外面必定是一片风雨凄迷。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马上奔到裴远晟身边，亲眼确认他还活着。
可是，这种天气，即便她知道他在哪儿，她也不应该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在大半夜跑出去。
“晓茹，对不起……我刚刚情绪太激动了。”
唐笑缓缓说着，再次深呼吸，“我去洗把脸冷静一下。”
说着，她慢吞吞地从床上下来。
季晓茹连忙伸手去扶：“小心点，笑笑。”
“嗯，放心……我没事。”
唐笑朝季晓茹笑了笑。
不同于刚刚的焦灼无助，此刻唐笑虽然仍一脸担忧，但眼神中透出一股坚定的光。
从前她就知道她是外柔内刚的性格，此刻季晓茹更加惊讶于这几年间唐笑身上发生的变化。
比起前几年，如今的笑笑，似乎变得更加温柔坚强了。
也许……她的确是比不上笑笑。
洗手间内，唐笑用冷水热水交替冲了冲脸，而后站在镜子前凝视自己。
镜子里的女人也静静地望着她。
这张脸和从前比起来变化不大，但轮廓变得更清晰了，或许是胶原蛋白流失的缘故，但她并不为此感到烦恼。
没有人可以永远不老。
比起外在的变化，内在的变化是更值得人关注的。
从前的唐笑或许是病急乱投医，匆匆忙忙做出决定，但现在的她更明白自己到底该做什么。
镜子里的女人拥有一双乌黑沉静的双眼。
她想，无论如何，她应该变得更强大一些，即便还不能去保护身边所在意的每一个人，至少该妥善地处理每一件事，不给人添乱。
在这个基础上，尽己所能地温柔对待身边每一个人，去照顾好身边每一个人。
岁月就是大浪淘沙，每一个能留下来的人，都比金子还要珍贵。
裴远晟也好，晓茹也好，都值得她好好珍惜。
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属于她和成烈的那个孩子。
她低头轻轻抚摸着隆起的小腹，苍白秀美的面容上浮现一抹柔和、充满母性的微笑。
她就要做妈妈了。
下半生，她一定要照顾好这个孩子，还有裴远晟，还有晓茹……还有她所在意的每一个人。
唐笑推开门，发现季晓茹站在门外等她。
不由得失笑：“怎么在这儿？”
“这样才能第一时间看到你啊。”
季晓茹眨眨眼，认真打量唐笑：“还好吧？”
“你看我像是有事儿吗？”
唐笑拍拍季晓茹的肩膀说：“放心啦晓茹，这几年，什么样的事儿没经历过啊，我没那么脆弱的。”
“那就好。”
季晓茹松了口气，拉着唐笑重新回到卧室。
“笑笑，睡不着的话咱们随便聊点什么吧，等今天晚上过去，明天天一亮，就去找他。”
唐笑想了想，摇摇头说：“可是我不想被动的等待。晓茹，你先睡吧，我想办法查下他现在在哪家医院，等外面暴风雨停歇就打个车过去。”
季晓茹没想到段段时间内唐笑已经做好了决定，并且她看起来是如此的理性。
“笑笑，你还是要去？”
“是啊，子豪这个人，说话只说三分，还总是避重就轻。”
唐笑若有所思地说：“他不可能无缘无故晕倒的，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我猜和那个老太爷有关。我得把这件事搞清楚，也许我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我不会对他所经历的一切一无所知，像个局外人一样。”
“还有……他身体状况一定很不好，如果不是这样，慕子豪不会在回承北的途中就近送他去医院。他这个人，但凡能待在家里接受治疗，是不愿意去医院的，但凡能去自己名下的私人医院，是绝不会去其他不熟悉的医院的。”
唐笑摇摇头，笑道：“你看，这个人多挑剔啊？平时看着也还好吧，其实真的挺不好伺候。可是，我一想到，他这么讲究的人，现在被迫躺在自己最不喜欢的医院里，身边除了慕子豪以外全是陌生人，我就觉得……”
她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轻声道：“……就觉得这里很难受。”
“……”
季晓茹怔怔地望着唐笑。
在她说这一番话时，她更加明白一件事。
那就是为什么裴远晟会选择唐笑。
纵然他身上有万般不幸，但至少，他这一生，没有爱错人。
她季晓茹，的确是配不上他。
“好啦，晓茹，你快休息吧，这些事，我会自己想办法处理好的。你放心。”
唐笑朝季晓茹笑了笑，反过来安慰她：“不用为我担心，也不用为裴远晟担心，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季晓茹轻轻摇了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嘴上说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人，为什么眼里含着泪光？
她真的确信一切都会好起来吗？
很多时候，人们只是不得不这样安慰自己而已。
否则的话，又该如何撑过去呢。
“你打算怎么做？”
季晓茹问。
唐笑给阿猛打了一通电话。
一个小时后，她从阿猛那里得到了慕子豪手机的准确定位。
果然，如她所料想中那样，是在承北周边城市的一家医院。
那家医院自然是无法和承北的大医院所相提并论的，更没有裴远晟的专属医疗团队，唐笑猜测此刻裴远晟的情况是没办法马上转院的。
她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往外看，黑沉沉的夜晚，暴雨如瀑，闷雷滚滚。
这样的暴风雨夜当然是不适合出行的。
即便再想马上见到裴远晟，她也不可以这样冒险。
“晓茹，我打算睡一会儿，等到睡醒了，看看外面的情况，再决定什么时候出发。”
唐笑重新回到床上，脱了鞋钻进被子。
季晓茹惊讶于唐笑的行动力，换作几年前，她一定做不到如此理智和果断。
“笑笑，我和你一起去，你不准拒绝我——如果连这一点都无法做到的话，我还算什么好闺蜜？笑笑，你身边必须有我。”
季晓茹认真道。
“好，我知道了。”
唐笑朝季晓茹笑了笑，在手机上设置了两个小时的闹钟。
“我订了两个小时的闹钟，希望外面的暴风雨能早点停歇，晓茹，两个小时够吗？”
“够的。”
季晓茹点头道，“如果不是天气不好，一个小时候出发也是可以的。”
她心里对裴远晟的担忧可一点不比唐笑少。
但是，通过这一晚，她好像更加清楚地意识到，她和裴远晟是不可能的了。
她应该去祝福笑笑和裴远晟吗？
如今的她，似乎也还没办法做到。
除非，哪一天，她真的真的一点也不爱裴远晟了。
季晓茹啊季晓茹，你是真的应该找个男人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有时候，你再爱一个人，可倘若对方不需要你的爱，那这份爱，对对方来说就一文不值啊。
人又怎么能一辈子活在自我感动中呢。
所谓爱而不得，不过是自己与自己较劲罢了。
单向的爱，与他人何干。
要是因此怪罪他人，迁怒他人，那么这个被自己所爱的人，何其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