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声枪响,本就陷入混乱的场面,变得越发不可收拾起来。
“俄国人杀人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直接引爆了全场。本就怒气冲天的抗议人群,彻底被点燃了。
激进主义之所以被冠上“激进”二字,最大的特点就是:做决定的时候往往只是因为头脑发热,从不权衡利弊。
也不管是什么地方,大家满脑子都是“杀光俄国人,血战血偿!”
不光内心想了,更是付出了实际行动。抗议人群推倒了大门和围墙,向使馆内部发起了冲锋。
面对蜂拥而至的人群,俄军卫兵进行了奋勇抵抗,怎奈双拳难敌四手,纵使有枪也不行。
毕竟,这里是使馆区。安全问题主要由日本政府负责,卫兵的武器仅限于防备小宵之辈,根本就没有重火力。
人都冲进去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反正附近看热闹的各国使馆,已经拿起了照相机,对着混乱的场面一阵狂拍。
唯一遗憾的就是距离太远,根本就没有画质可言,透过照片仅仅只能看到人群在冲击俄使馆。
不远处负责维护治安的警察,此刻已经吓坏了。在使馆外面闹,和闯进去闹是完 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从现场的混乱程度就可以看出来,闯进去的这帮人可不是什么理性的主,万一做出什么不理性的事,那个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警长,现在怎么办?”
瞪了一眼快要吓出尿来的手下,中年警长冷漠的说道:“什么怎么办?
记住了,村木。刚才有暴民想要冲击英使馆,我们一直都在拦截。俄使馆那边的情况,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说完 ,中年男子已经抡起拳头,对着手下进行拳打脚踢,仿佛是在模拟暴民冲击后的场面。
做出类似决定远不只他们,为了不背黑锅,附近执勤的警察就没几个身上是完 好的。
没有办法,场面已经失控了,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些小卒子能够阻拦的。现在掺合进去,能不能把局面控制下来不知道,反正自己一准得被搭进去。
社会经验丰富的,都知道先独善其身。至于其他问题那是上面的事,反正允许游行队伍靠近俄使馆区,那也是上级下的命令。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总得有人出来切腹背锅,并且这口“锅”还不是一般人能够背的。
作为小卒子,该闪就得闪。只要不直接牵扯进去? 大人物们是顾不上他们的。
……
政府办公大楼内? 刚刚用过下午茶的大隈重信首相? 此刻正望着一堆文件发呆,突然就收到了“暴民冲击俄使馆区”的惊天噩耗。
“场面控制住了没有?”
“俄使馆中有没有人员伤亡?”
……
抗议归抗议,冲击使馆区就过了。普通民众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但是大隈重信还是清楚的。
既然想要“脱亚入欧”? 自然要了解欧洲人的政治游戏规则了,比如说大家公认的“国际法”。
冲击俄使馆区,从表面上看似只是日俄两国之间的矛盾? 实则不然。
一个处理不好? 日本政府就要面临整个国际社会的责难。莫说是国际制裁? 光是谴责就够日本政府喝一壶的了。
在这种背景下? 俄使馆有没有人员伤亡? 就变得格外重要。
如果仅仅只是财产伤亡? 大不了赔上一笔钱;要是伤了人,这么好的机会俄国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要知道现在的俄罗斯帝国可不是孤家寡人,不仅有俄奥同盟在,人家还是欧陆联盟的主要成员国之一。
理由都送上门去了,沙皇政府没有道理不拉盟友介入。国际政治可不推崇个人英勇主义? 以众凌寡才是王道。
工作人员慌乱的回答道:“场面已经完 全失控? 警备署已经向军方求援? 俄使馆中有没有人员伤亡尚且不得而知。”
听到这个结果? 大隈重信一屁股做到了位置上。场面失控到要军方介入了,要说什么人员伤亡,谁敢信啊?
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死了多少人? 而是在于俄使馆中还有多少人生还。总之,外交灾难要来了。
……
电报的出现,拉近了人类的距离。白天日本才出事,晚上维也纳就收到了消息。
至于封锁消息,想想也就行了。要知道这年头的电报公司,可是控制在列强手中,根本就不需要买日本政府的账。
何况,掐断电报联系也没用。事情发生在使馆区,各国使馆的距离又不远,有这么多目击者存在,根本就保不了密。
总不能杀人灭口吧?
真要是各国使馆工作人员都出了事,日本政府享受到的待遇,绝对不会比隔壁邻居辛丑年差。
除了不清楚俄使馆的具体人员伤亡外,其他的内容都伴随着一封封电报,传到了世界各地。
望着拿在手中的电报,弗朗茨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日俄战争他还是听说过的,但是日本民众冲击使馆这一出,他还真没听说过。
究竟是历史发生了改变,还是有人故意掩盖真相,又或者是嫌事件太小,没有引起波澜。
弗朗茨已经过了好奇心旺盛的年纪,没有深入解读日俄冲突的兴致。
“日本主战派最近是不是被压制的很惨?”
几百米的距离,能够大致看到现场的情况就不错了,隐藏在暗处的枪击事件,自然是不得而知。
不知道有人从中捣乱,对发生俄使馆区的冲击事件,直接被定义为“暴民冲击俄使馆区”。
在纯粹的日俄冲突中,能够干出这种蠢事的,除了日本军方那帮战争疯子,已经没有别人了。
根据弗朗茨的个人经验推断,一般发生这种极端事件的时候,都是日军主战派受到了压制,为了翻盘采用的极端方式。
类似的事件,原时空还发生过很多。比如说:某年政府想要削减军费,不甘心的日本军方直接发动了政变……
腓特烈:“没错,最近几年日本政府一直都在削减军费预算。军费预算从巅峰时期占财政收入的84.7%,被压缩到了现在的46.2%。
据说日本政府还准备继续压缩军费开销,准备将军费支出,控制在财政收入的35%左右。
不过,这和暴民冲击俄使馆区有什么关系呢?总不能因为不满军费预算比例降低,就……”
军费支出占财政收入的比例居高不下,这是时代的特性。越是经济落后的国家,军费开销在财政支出中占比越高。
能够将军费预算控制在40%以内的国家,基本上都是拉开了工业化进程的国家;能够将军费预算控制在25%以内的国家,都可以算是发达国家。
从军费预算比例上,也可以看出来日本最近几年的经济发展不错,要不然军费预算比例根本就下不来。
毕竟,养军队是非常费钱的。伴随着军工技术的发展,军队日常维护费用一直都处于上涨状态。
在军队编制不变的情况下,每年的军费开销只会增加,不会降低。想要压缩在财政预算中的比例,唯有财政收入增速超过军队维护成本增速。
在金本位年代,铸币税收入远没有后世那么变态,根本就不可能成为财政收入的支柱。政府的财政收入增加,主要还是经济发展红利带来的税收增长。
“在别的国家不可能发生,但是在日本就说不准了。对这个国家,我们不能以常理来论之。
武士道的传统思想,加上军***主义思想,日本军方从一开始就走上了激进的不归路。
当然,这可能是导致冲击俄使馆事件的众多因素之一。直接导火索,多半还是前不久的远东冲突。
面对俄罗斯帝国,日本政府没有足够的底气。为了国内发展你大局,日本政府可以做出让步,不等于民间的激进团体也会顾全大局。
在这个世界上,看问题、做事情不动脑子的人太多了。如果再参杂了民族主义、极端主义,那就更疯狂了。
只要有人从中挑拨一下,就没有他们不敢干的事情。莫说是冲击俄使馆,就算是把俄国使馆工作人员全部屠杀一空,也不是没有可能。”
有原时空做参照,弗朗茨觉得正常的事情,对腓特烈来说,就是一种三观上的全面冲击。
“冲击使馆区”,就已经够骇人听闻的了,要是再屠杀使馆工作人员,那么什么也别说了,直接开战算了。
没有任何一个大国,能够接受这种挑衅,何况是暴脾气的俄国人。
倒底还是见惯了大风大浪,除了最初的难以置信外,腓特烈很快就恢复了过来,缓缓说道:
“如果真的杀光了俄使馆工作人员,那么日俄战争就无法避免了。不过现在西伯利亚铁路还没有通车,俄国人应该不会马上动手。
从西伯利亚铁路的进度上来判断,主干线预计在明年通车,支线铁路大概要三到五年。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日俄战争应该会在未来五到十年内爆发。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
不待腓特烈把话说完 ,弗朗茨就打断道:“这只是从俄国方面考虑的战争最佳发动时机,但是战争的爆发,从来都不是由单方面决定的。
换你是明治天皇,你会等俄国人准备好了打过来,再被动应战么?”
没有办法,这是认知上的误区。日俄两国实力差距非常悬殊,如果不是受限于交通,三五个日本加起来都不够俄国人打的。
如果考虑到对有色人种的歧视心里,对双方的实力评估,还要更大。
菲律宾战争就是一个对标,西班牙劳师远征都能够和日本打个半斤半两,如果不是距离限制了力量投放,日本早就战败了。
至于西班牙使用法兰西雇佣兵的问题,直接被大家给无视了。欧洲可是有使用雇佣兵传统的,能够招募雇佣兵作战那也是实力的一种体现。
在很多人看来,实力差距太过悬殊,弱者主动挑起战争,那就是在找死。
相反,被动应战还可以争取国际同情,邀请大国介入调停。同样是战败,但是享受待遇却是截然不同的。
前者输了,搞不好就是身死国灭;后者虽然战败,却还有一线生机。
毕竟,国际社会不会看着俄国人不断扩张,出面干涉是必然的。
……
就在弗朗茨父子在考虑怎么在日俄战争中渔翁得利的时候,沙皇政府也收到了远东传来的噩耗。
只不过他们收到的情报,不是自家使馆传来的,而是由维也纳政府转发的。
盟友嘛,这点儿小忙还是帮的。
如果不是再三确认,驻东京使馆已经失去了联络,尼古拉二世都以为今天在过愚人节。
小小的一个日本,居然敢再三挑衅伟大的俄罗斯帝国,这分明就是再欺负他们的刀不利了。
收到消息过后,尼古拉二世连夜召开了政府高层会议。发生了这种事情,要是不报复回去,俄罗斯帝国还怎么在国际上混?
谢尔盖·维特首相:“陛下,日本人挑衅我们必须要予以强硬回击,让他们知道俄罗斯帝国不是他们可以招惹的。
只是西伯利亚铁路尚未通车,我们在远东地区的兵力有限,很难给日本以重击。
与其不痛不痒的报复,还不如再等等。等我们准备好了,直接灭掉日本以解心头之恨。”
谢尔盖·维特伯爵可是一个理智派首相,义愤填膺归义愤填膺,怒而兴师可是万万干不得的。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最近这些年,俄罗斯帝国可没有少吃“怒而兴师”得亏,现在必须要吸取教训了。
在内心深处,谢尔盖·维特已经打定了注意,不管日本人如何挑衅,都必须要憋到西伯利亚铁路全面通车之后。
理智的不光是谢尔盖·维特,现在的沙皇政府高层基本上都是亚历山大三世留下的班底,清一色的理智派。
东正教管理局局长颇别多诺斯柴夫:“首相说得不错,眼下确实不适合采取军事行动。
对日本这样的小丑,我们要么不出手,出手就必须要一棍子打死,才能够真正震慑人心。
考虑到日本是一个岛国,想要灭掉他们,以帝国海军目前的实力,明显是力有不及。
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可以效仿奥地利人,先制定一个综合性二十年发展计划,等准备充分了再灭掉日本猴子。”
看得出来,颇别多诺斯柴夫也是深得“苟”道之精髓,一上来就是二十年灭日计划。
以俄罗斯帝国的雄厚家底,真要是潜下心来种二十年地,那么没得说,日本肯定凉得彻彻底底。
莫说是日本了,就算是现在的大英帝国,也未必能够压制完 成工业化后的俄罗斯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