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画地为牢
箭空在,人今战死不复回。-----------唐李白《北风行》
话说陈龙两路出兵,一路黄忠水军直扑江夏,另一路赵云衔尾文聘直扑江陵,青龙军如同雄鹰展翅,两翼齐飞,现在就看刘表有多少抵抗的决心了。
先表黄忠水军,得到杨怀最新的巨型战舰补给,只用了十几日时间,就集结到洞庭湖上,开始训练水军。而新任的黄忠第三军团军师戏志才,也随军参战,更有青龙军第七虎,第三军团副军团长魏延助阵,共出兵约三万五千人,只留了五千士兵镇守长沙。
根据张宁的情报,经过一段时期的考察,歩鸷步子山被认为是基本可靠的,这次也被陈龙派来辅助戏志才。刚好步子山口才十分出众,戏志才和黄忠商量,先任命步子山为特使,携带着刘表的书信,只带了几个随身护卫,去了江夏黄祖处,欲说服黄祖履行江夏换刘琮的诺言。
步鸷年方十九,自恃才高,心高气傲,当年科举也是一挥而就,第一个交卷,而且黑发白面秀颜,气质江南灵秀,确实是一等一的青年才俊。青龙军最近几年的德政和积累,步鸷都看在眼里,如今两路出兵,虽然兵力与刘表相当,步鸷却对自己的青龙军充满信心。
步鸷使节船到江夏正式靠岸,码头盘查十分严格,听说步鸷是零陵来的特使,查验了关防,倒是十分客气有礼,带到旁边哨所客房休息,加了个岗,却不放步鸷上街,言明禀报黄将军再做定夺。
不料这一等就是日落西山,连个接待的官员也没来,哨所的士兵却都换了岗。步鸷耐不住性子,与那些大兵交涉,那些士兵只说城主已经知道先生来访,但最近事忙,明日应该可以接待。
次日,上午倏忽而过,仍然毫无动静。大兵奉上些粗茶淡饭,步鸷反倒心静下来。手下都说黄祖太过无礼,步鸷却低头把饭吃光。
连续三天,天天如此。从人早等得不耐烦了,想要就此离去,步骘制止道:“我们来的初衷就是来说服他投降,如今到来拜访未果又擅自离去,想以此来表示自己的清高,不但不能完成主公交给的任务,还会使主公与他结怨,实在不智。他看咱们心诚,自然事情会有变化。”又过了三天,步鸷命人每天在哨所门口铺上座席,令从人坐在室外,打上零陵来使的小旗子,宣扬陈龙的德政,而自己却在室中帷幄端坐。
手下觉得耻辱,但步骘神色言谈自若。就这样又过了三天,步鸷正在室中端坐,忽然慢悠悠踱进两个人来,守门的士兵见到两人连忙行礼,口称公子。步鸷也不起身,气定神闲抬眼观瞧。
为首一人,身量挺高,二十来岁年纪,栗色的面皮,刮的整整齐齐的龇须,服饰整洁,虽是文服,难掩英气勃勃,明显练过武艺,只是右脚有些微瘸。后面跟着的,也是个年轻俊彦,白面无须,一头长发随意梳起,打了个长髻,简简单单用一根竹簪固定。一双黑白分明的灵活双眼,配上一身白衣,竟是傲然独立,才气横溢。
步鸷端坐开言道:“听说江夏公子黄射,武艺得自乃父真传,今日一见,果然英武。却不知黄公子今日到这里,是黄太守的意思还是公子自己的意思?”
黄射笑道:“我父亲忙于训练精锐,准备抵抗外侮,哪有时间见你。是我好奇陈龙派你来做什么,今日无事,顺便过来看看。原来,陈龙派来的,只是个不懂礼节的后生。”说着,藐视的看了眼仍然端坐的步鸷,从人搬过座椅,黄射坐在步鸷对面,颇有居高临下的姿态。而他身后的青年,高昂着头颅,一脸的玩世不恭。
步鸷听黄射这么说,噗嗤一笑,扫了眼黄射后面的少年,问道:“在下步鸷步子山。不知后面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那傲气的公子不屑的看了步鸷一眼,仍然翻眼向天。还是黄射微笑道:“这是我的好友,名字叫祢衡,字正平。”
若是陈龙在此,一定会惊讶,原来面前这个公子就是因恃才傲物,当众裸身击鼓,而被曹操借黄祖之刀杀害的祢衡。
祢衡,字正平,兖州平原郡人士。个性恃才傲物.和孔融最是交好。孔融著有《荐祢衡表》,向曹操推荐祢衡,但是祢衡称病不肯去,曹操就封了祢衡一个助兴鼓手羞辱他。后来就有了击鼓骂曹的桥段。
纵观祢衡一生,少年时代就表现出过人的才气,记忆力非常好,过目不忘,善写文章,长于辩论,如果发挥其长,在那个乱世出英雄的时代,定能脱颖而出。但是,他的坏脾气也许是天生的,后来也不克制,急躁、傲慢、怪诞,动不动就开口骂人,因而得罪了不少人,到最后喷痛快了,也就糊里糊涂、年纪轻轻丧了命。
孔融笔下评价祢衡道:淑质贞亮,英才卓砾。初涉艺文,升堂睹奥。目所一见,辄诵于口;耳所瞥闻,不忘于心。性与道合,思若有神。弘羊潜计,安世默识,以衡准之,诚不足怪。忠果正直,志怀霜雪。见善若惊,疾恶若仇。任座抗行,史鱼厉节,殆无以过也。鸷鸟累伯,不如一鹗。使衡立朝,必有可观。飞辩骋辞,溢气坌涌,解疑释结,临敌有余。昔贾谊求试属国,诡系单于;终军欲以长缨,牵致劲越。弱冠慷慨,前世美之。路粹、严象,亦用异才,擢拜台郎,衡宜与为比。如得龙跃天衢,振翼云汉,扬声紫微,垂光虹蜺,足以昭近署之多士,增四门之穆穆。钧天广乐,必有奇丽之观;帝室皇居,必蓄非常之宝。若衡等辈,不可多得。
曹操却不以为然,他的评价是:“祢衡竖子,孤杀之犹雀鼠耳。顾此人素有虚名,远近将谓孤不能容之,今送与刘表,视当何如。”
步鸷没听说过祢衡,自然心里没那么震撼,只对黄射笑颜道:“黄公子,你父亲也是个枭雄,应该很明白取舍之道。我就算有三寸不烂之舌,在你父亲面前也不必去用。如今形势分明,我主公说欲用刘琮换江夏,实际是希望黄祖将军能诚心归顺,共打天下。刘景升已经首肯,绝不会出兵助你父亲,咱们之间要不就武力解决,要不就和平收场,如何取舍,请公子回去说明利害。”
黄射装作无动于衷,低头扬起手臂,制止步鸷再说,自己开言说道:“步子山先生,今日我来,完全是出于好奇。无论先生说什么,我父亲是绝不会降,但今天我带祢衡来,却是想给先生一个机会。”
步鸷奇道:“什么机会?”
黄射笑着指了指祢衡道:“我的好友祢衡公子,历来才思
思敏捷。听说步子山在零陵科举之时,举手一挥而就,第一个交卷,祢公子一直不太服气。今日刚好你们俩碰见,咱们就好好赌上一把。”
步鸷也是心高气傲之人,闻言大笑道:“比什么题材?若论武功,我自然不敢和黄公子比试,若论才思敏捷,我步子山一向不服人。”
黄射一声令下,手下准备竹卷,笔墨伺候。黄射说道:“若我方得胜,先生须在此地画地为牢,接受我方软禁,说出陈龙兵力虚实;若先生得胜,我就带先生去见我父亲,任凭先生提出劝降条件。如何?”步鸷大笑答应。
此时,刚好一只鹦鹉,扑腾腾飞落院中,黄射指着鹦鹉,笑道:“咱们就以鹦鹉为题,写一篇赋。谁先写满竹卷,快者为胜,须言之有物。”
步鸷和祢衡都是不假思索,提笔略点了些黑墨,洋洋洒洒写起来。看那祢衡时,只见他眉飞色舞,笔下写道:“惟西域之灵鸟兮,挺自然之奇姿。体金精之妙质兮,合火德之明辉。性辩慧而能言兮,才聪明以识机。故其嬉游高峻,栖跱幽深。飞不妄集,翔必择林。绀趾丹觜,绿衣翠衿。采采丽容,咬咬好音。虽同族于羽毛,固殊智而异心。配鸾皇而等美,焉比德于众禽?
于是羡芳声之远畅,伟灵表之可嘉。命虞人于陇坻,诏伯益于流沙。跨昆仑而播弋,冠云霓而张罗。虽纲维之备设,终一目之所加。且其容止闲暇,守植安停。逼之不惧,抚之不惊。宁顺从以远害,不违迕以丧生。故献全者受赏,而伤肌者被刑。
尔乃归穷委命,离群丧侣。闭以雕笼,翦其翅羽。流飘万里,崎岖重阻。逾岷越障,载罹寒暑。女辞家而适人,臣出身而事主。彼贤哲之逢患,犹栖迟以羁旅。矧禽鸟之微物,能驯扰以安处!眷西路而长怀,望故乡而延伫。忖陋体之腥臊,亦何劳于鼎俎?嗟禄命之衰薄,奚遭时之险巇?岂言语以阶乱,将不密以致危?痛母子之永隔,哀伉俪之生离。匪余年之足惜,愍众雏之无知。背蛮夷之下国,侍君子之光仪。惧名实之不副,耻才能之无奇。羡西都之沃壤,识苦乐之异宜。怀代越之悠思,故每言而称斯。
若乃少昊司辰,蓐收整辔。严霜初降,凉风萧瑟。长吟远慕,哀鸣感类。音声凄以激扬,容貌惨以憔悴。闻之者悲伤,见之者陨泪。放臣为之屡叹,弃妻为之歔欷。
感平生之游处,若埙篪之相须。何今日之两绝,若胡越之异区?顺笼槛以俯仰,窥户牖以踟蹰。想昆山之高岳,思邓林之扶疏。顾六翮之残毁,虽奋迅其焉如?心怀归而弗果,徒怨毒于一隅。苟竭心于所事,敢背惠而忘初?讬轻鄙之微命,委陋贱之薄躯。期守死以报德,甘尽辞以效愚。恃隆恩于既往,庶弥久而不渝。”
祢衡笔不停留,将将写满一个书简,得意的把笔一扔,哈哈大笑道:“我赢了!你就在这里坐牢吧!”扭头见步鸷也已经扔了毛笔,惊道:“子山,你也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