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桂林地 第一百二十章 不认我当皇帝认我当皇帝

目录:书上江湖传| 作者:稍一笑| 类别:都市言情

    成千上万的信徒静站于荒原的风沙中。

    顺着晨曦落下的方向,他们带着一丝惘然,但仍旧一丝不苟地盯着架马而来的少年,努力想要看清他的脸。

    同这上万人中所有人一样,廿洛也在认真凝视迎着朝阳的而来的莫小河,未来的桂林国皇帝。

    对的,这便是如今上万信徒所日思夜想的桂林国皇帝,也是廿洛所梦寐以求可指引他们走向远方的桂林国皇帝。

    放眼而去荒原不见尽头,风沙依依,温弱的清晨曙光下,骑着瘦马的少年背影单薄潇洒,有些寂寥。

    少年座下的瘦马貌若饱经风雨多年,皮肤暗黑,有些蹩脚,走起路来一脚深一脚浅。

    .可廿洛能看到老瘦马扬起来的脑袋,如同它的脚步般,倔强而不羁,迎接朝阳的目光是如此漠然而自信。

    这是一匹饱经风雨,也是走遍桑田的老马,它或许比在场所有人,都见过更多的鲜血。

    少年的宽松短袖与短裤四处缝缝补补,有些老旧,哪怕在鲜艳的朝阳下,依然暗淡无光。

    桂林山一众人富可敌国,未来的君主哪怕节俭,又何至如此?这是君主的怪癖么?这是这件衣服,对她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未来君主定不是凡夫俗体,他必定有浩瀚深邃的精神世界,如星空一般,又如何是自己此等庸人可以触摸理解的?廿洛这样思考着,或者说廿洛在这般说服着自己。

    风沙下架着瘦马的少年缓缓走进,廿洛终于能看清他的脸。

    他貌若受过伤,脸上一边的骨头凹陷着,淤血并未完全消去,有些狼狈。

    他十分飘逸的黑发于残风中飘舞凌乱着,他手中握着一柄剑,类似行走江湖的大侠。或者,有点类似廿洛以前村中的村夫。

    他穿着一双有些起毛的老旧拖鞋,有些邋遢。

    数百年来对天书深恶痛绝,对桂林地崇拜到近乎狂热,日思夜想渴望有人出来带领自己的廿洛有些恍惚。

    有些惘然。

    丰功伟绩在信徒口中传颂数百年的仓生已经放言,这是桂林国君主。

    那么这真的是桂林国君主。

    但他真的是桂林国君主么?

    思索间,桂林国君主已慢慢走到万人跟前。

    廿洛注意到,他那双整齐的尖角椭圆眼微微立起,似乎有些怒意。

    同这上万信徒般,廿洛恍惚间震惊无比。

    因为他味道一股味道。

    一股神圣的、生机勃勃的味道。

    作为一个被主人奴役了数年,或者说被天书奴役了数年的人,廿洛哪怕至死,也不会忘记天书锁链那股腐朽的味道。

    但在眼前的桂林国皇帝身上,在他的看似四分五裂的灵魂里,没有一丝这股腐朽的味道,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纯净,甚至比这座桂林山还纯净。

    他的灵魂是如此圣洁而充满力量。

    看来天书一直在尝试奴役他,但即便是天书也没成功过。

    这不是真正的桂林国君主,那谁才是?

    同这上万信徒一样,廿洛也突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是不是桂林国君主,和他穿什么、骑什么马、受什么伤都没有任何重要的关系了。

    即便是仓生,也同样被几丝天书锁链锁过。那么眼前少年,有什么理由不是?他不带领天下人反抗天书,还有谁能带领?

    哗啦一身。

    没有任何预兆,廿洛同上万的信徒一起,潮水一般整齐跪倒在桂林君主马下。

    “请君主指引我们。”

    上万的信徒将头颅深深伏到黄沙中,整齐如一人的声音,震耳欲聋。

    “请君主指引我们!”

    .....

    雾锁云深桂林山最深处,一袭长衫佩刀的仓生侧身而立,他望着桂林山脚的场景,一口浩壶酒饮下肚里,喃喃自语 “我说过要送给小徒弟一个桂林国,这不就成了么?”

    “一群老气横秋不思进取的老废物,懂什么?”

    “你们哪个能像我仓生这般完美?”

    他眯着眼睛微微一笑,神色间说不出道不尽的盛世绝美。

    他看似在自言自语,但他不是在自言自语。

    他是在冲远方的人说话。

    远方的人很远。

    远在大夏,家中大堂中翘着腿吃豆腐、喝稀粥的夏真人听到了仓生的话,但他只是皱了皱眉头,不过仅仅是因为今天的稀粥盐有点多,她难下口。

    至于桂林国第一道曙光,不就是喝一顿稀粥一样么?稀松平常,都比不上蚂蚁打架这种事大。

    远在东南,赤着脚,卷起裤腿在溪边踩滩石的吴道子听到了仓生的话,但他只是咧嘴一笑,露出一个柔软的鲜红舌头,只是口中没有半颗牙。

    吴道子只是在想,还是这个仓生会玩,对他的胃口。人生在世,可不就是玩么?玩出个天下,比在小溪边打水漂有意思多了。

    远在西北,一直盘腿静坐在菩提树下,但谁也没在菩提树下见过他的金身老祖突然睁开了眼,但瞬息又继续闭上眼。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尘埃尘埃,万物都是虚妄的尘埃。

    不知方向的真领域尽头,一道光线恍然停下,化作一个年轻男子来。空旷的云雾之中,传来哈哈哈三声空灵大笑,回响不绝。

    至于器灵国,再没有半个人能听到仓生的说的话了。

    ....

    ...

    桂林山上,刚从模棱岛被打吐血回来的大师姐余彤,嫌弃了呸呸两声,如同早晨洗漱时一般很平常地吐出嘴里两口鲜血,望着山下的小师弟,欣慰一笑。

    举着扫帚在扫着山道上叶子的二师兄姜空只是往山下看了一眼,然后继续扫地。

    还泡在浩壶酒池里的封肃眯着醉眼,一度放浪形骸之下的他,眼神里忽然流露出一股惘然来。他似乎在思考,这桂林国第一道光,那么是希望之光,还是破灭之光?

    ....

    总之桂林山一众徒弟,全都往山脚下望了过去,几乎是饶有默契地同时望了过去。

    到底是要说,终于热闹起来了?还是说,居然热闹起来了?或者说,这也能热闹起来了?抑或这样说,真的热闹起来了?

    总之就是热闹起来。

    只有坐在马上的桂林国皇帝莫小河一脸呆滞。

    是该生气,还是该愤怒,还是该开心?

    是该接受,还是拒接,或者假装接受,更或者假装拒绝一下?

    是该立刻下马,喊他们起来?或者说,立刻热血沸腾带领他们打仗去?还是立马臭骂这群傻逼一顿,把他们赶走?

    认我当皇帝?高喊让我指引?跪在我的马下?穷酸成这样,这群人不是傻逼是什么?!

    这群人要是喜欢高喊,不应该是要高喊一句“干他娘的”么?请什么毛的君主指引!?

    莫小河心里在臭骂你才是君主,你全家都是君主!

    书上都说,遇到傻逼就得把他们赶走,莫小河现在就很想把它们赶走。

    但现在,该怎么把他们该走?应该把他们赶走么?

    桂林国皇帝百思不得其解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