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冬宫位于神武宫的最西侧,一来到这里,李乘风觉得就名副其实,四周白雪皑皑,屋檐下面结着长长的冰棱,一道一道仿佛长枪尖刀,让这里充满了凛冽的肃杀之感。
门口的侍卫身着一身白色盔甲,手持银枪,看起来跟这一片素白的世界融为一体,仿佛冰雕,只是他们看起来并不像是在保护这座宫殿,而像是在阻止宫殿里面的人出去,仿佛这里并不是宫殿,而是监狱。
在检查了玉佩之后,李乘风等人刚迈过长秋宫的大门,他们立刻感觉似乎像是进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之中。
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了起来,外面的声音在这里一下变得模糊不清,就连凛冽的北风在这里都变得杳无踪迹。
“这里……有禁法结界。”柳素梅低声说了一句“我的幻术在这里无法使用,嗯,法术也无法使用。你要……多小心。”
李乘风点了点头,但他并不奇怪,因为皇宫偌大而如此重要的地方,如果没有一个禁法的区域的话,那大修行人真的哪天不想活了,想弑君,那可真是皇帝最可怕的噩梦。
整个皇宫太大,大齐根本没有这样的人力物力来制造这样的禁法区域将整个皇宫都笼罩其中,只能有选择性的挑选区域进行庇佑。
而长冬宫和长秋宫显然便是其中要被庇护的所在,可问题是,这里既然是关着四皇子和太子的地方,为什么又要将这里进行庇护呢?
李乘风对这个问题不禁产生了一些深思。
也许,皇帝陛下并不是真的想处理这两个儿子,而是想要保护他们?
走进长冬宫,赵烈先并不在此处,在太监的指引下,李乘风等人才在宫殿的后院中找到赵烈先的身影。
这个桀骜不驯的皇子形单影只的坐在凉亭中,身上披着一身火红的雪狐大氅,整个人如同一团凝固的火焰一样,他呆坐在凉亭一侧的石凳上,专注的盯着池塘中正在悠闲吐着泡泡的金鲤。
李乘风这一刹那分明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羡慕,似乎对这种悠闲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充满了向往。
可李乘风又暗自觉得奇怪,既然向往这样的生活,却又为什么站出来争名夺利,抢夺皇位呢?
当李乘风走近的时候,赵烈先也察觉了他们的到来,他飞快的扭过头来,在转过来的一瞬间眼睛里面充满了希冀与神光,可在看到李乘风后,赵烈先眼中的希冀与神光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愤怒与绝望。
赵烈先惨笑了起来:“这不公平!父皇终究还是选择了三哥……别废话了,是白绫还是毒酒?”
李乘风心中暗自愣了一下,暗自察觉出赵烈先的这番话看似是绝望的怨怼,可实际上却信息量极大。
什么叫做“终究还是选择了三哥”?
这说明,赵烈先对于自己的三哥赵汗青能当上皇帝是有心理准备的?又或者说,他心里面清楚,父皇其实心里面还是向着太子的?
如果是这样,那这里面问题可就太大了!
如果他意识到皇帝心中向着太子,那他又为什么会冒出头来夺取皇位?如果是因为野心和欲望,那他又为什么流露出向往悠闲自在的神情?
还是因为他潜意识里面已经厌倦了这样的争斗,渴望平静?
李乘风心中飞快的想着,但他脸上却是堆着笑容,朝着赵烈先恭敬一礼,道:“在下只是来向殿下问询几句话的。”
听到这里,赵烈先脸上虽然依旧死倔桀骜的神情,可身子却下意识松懈了许多,他冷冷的打量着李乘风,道:“李爵爷,你虽然已经封爵,可很抱歉,你没资格来向本王提出任何问询!”
李乘风也不生气,呈上了手中的通机玉佩,赵烈先也没接够,只是瞥了一眼,便冷笑道:“哼,我这个小妹……可真是胳膊肘朝外拐呀!”说着,他斜眼看向李乘风,道:“派你来查案的吧?你懂查案么?如果你懂,那为何还来本王这里?你难道不知道,天底下最不可能谋逆弑君的,便是本王么?”
李乘风不为所动,将玉佩收好后,神色恭敬的问道:“只是照章办事罢了,问殿下几个问题便走。”
赵烈先冷哼一声,道:“你第一个找的便是本王?”
李乘风微笑道:“之前才从水月宫出来。”
赵烈先哈哈大笑起来:“看来你倒是有两把刷子,不能小看呀,李爵爷!不错,本王在这长冬宫之中想了许久,思前想后,也觉得明妃这个贱人便是真凶!”
李乘风反问道:“哦?殿下为何如此觉得?她和大茶壶一样,都是依附于陛下才能生存,若是陛下死了,对她可是百害无一利呀!”
赵烈先斜睨着李乘风,冷笑道:“李爵爷,都说你是不世出的修行天才,本王虽不懂修行,但本王也颇为敬佩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取得的修行境界。但修行世界和这皇城世界可是截然不同的!”
赵烈先站了起来,背负着双手,挺身而立:“本王虽不修行,可跟从小便跟修行人打交道,对于他们,本王很了解。修行世界虽然也充满了争权夺利,勾心斗角,可是他们每一个人的目的都很明确,欲望都非常清晰,你能够很明白的看清楚他们想要什么。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人最值得信赖的人,就是欲望清晰,目标明确的人。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人最应该猜疑的人,就是无欲无求,毫无私心的人!”
赵烈先似笑非笑的斜睨着李乘风,道:“李爵爷,你在这宫中呆的时间还太短了,你以为你看到的每一个人,真的就是表面上给的那样么?你知道宫中口碑最好的妃子是哪个么?”
“没错,正是你们这些正人君子,能臣干士口中的狐媚妖孽,明妃!自从她来到父皇身边后,她从未欺凌过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也从未主动在后宫挑起过任何的是非,有那么多妃子嫉妒她,谋划她,甚至是陷害她,可她从来没有将这一切向父皇倾诉过,诉说过。她对待宫中的每一个宫女、太监都极好,每一个跟明妃打过交道的宫女太监都对她赞不绝口。”
赵烈先意味深长的说道:“请问,李爵爷,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李乘风眉毛一挑,道:“哦?这么说来,明妃竟然还是个贤妃?”
赵烈先哈哈大笑道:“她?贤妃?她若真是贤妃,为何一直引诱父皇纵情声色,为何一直放纵父皇沉迷美色?”
李乘风不为所动,道:“这一切,只是殿下的猜测揣度。”
赵烈先冷哼一声,道:“不,她太无欲无求了!本王仔细回想了一遍,她来到父皇身边后,所做的一切都只有一件事:留在父皇身边,让他迷恋于自己的美色,夜夜笙歌,日日狂欢!”
李乘风反问道:“可这么说来,大茶壶岂不是更加可疑?他与明妃岂非是相得益彰?让陛下依赖于他的丹药而不可自拔?”
赵烈先哈哈大笑,拍手道:“李爵爷,你果然是个聪明人!若论嫌疑,明妃最大,第二嘛,便自然是大茶壶了!”
李乘风又反问道:“可这两人想要谋害陛下的话,有这么长的时间可以谋害,为何要等到现在?”
赵烈先冷笑道:“现在又怎么了?现在的水如此之浑,这才正好是下手的时机!而且,眼下关头如此敏感,陛下一旦驾崩,神庭震动,天下震恐,二王相争,会发生什么事情,李爵爷你这么聪明,不会想不到吧?”
赵烈先盯着李乘风,一字一顿,神态中透露出强烈的自豪与骄傲,道:“本王乃是大齐的王子,赵氏的嫡亲血脉传人!我大齐的江山,本王又岂会愿意看见它坏在本王手里?所以,最不愿意看到大齐发生这样变故的,可不仅仅是圣贤的太子!”
李乘风盯着赵烈先一言不发,过了一会,他才朝着赵烈先施了一礼,道:“殿下心胸,在下佩服。在下已然无话可问,先行告退便了。”
赵烈先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道:“这案子不好查,我那小妹真是病急乱投医,逢庙便烧香。你要留神了,这大齐皇宫之中的凶险可怕之处,可一点也不比你们修行界差了!”
李乘风一礼,道:“多谢殿下指点,在下告辞。”
李乘风等一行人退出长冬宫后,韩天行见左右没人时才愤愤然的咬牙冷笑道:“可真是好一个忧国忧民的圣贤皇子呀!泰阳几万死去的百姓可真是感激涕零,拜谢于他呢!!”
李乘风摆了摆手,道:“慎言!”
赵小宝道:“下面去哪里?”
李乘风沉思了一会,道:“该去见见我们的圣王……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