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司马景文命游击将军王庆带领亲后护卫二百人,清点好马匹,顾荣安排好随行之事,便浩浩荡荡的离开洛阳。
路上遇到正准备去金谷别苑的贾谧。
贾谧见是琅琊王的队伍正准备出城,便驱马上前问道:“琅琊王这是起程前往扬州?” “是呀,陛下圣谕,即刻启程,万不敢耽搁!”
贾谧向队伍里面瞧了瞧,见队伍中有一个车轿,而琅琊王等均骑马而行,便问道:“既是得圣命查案,怎么还带着女眷?”
“路上解闷呀。”见贾谧满脸写着好奇,又怕他用话为难司马景文,慕容迦抢着答道。
“嗯,路途遥远,听曲解闷。”司马景文也随口答道。
“这是带的哪位花魁娘子?” “当然是易雪姑娘了。”
“易、易雪姑娘?”
“不带易雪姑娘,恐怕几个月后,我们再回来,她就进了金谷别苑了!”
见慕容迦抢白自己,贾谧忙笑道:“慕容王子也跟着一起去?”
“当然了,我这么爱热闹之人,怎可少了得我。再说江南多好呀,听闻江南的美人皮肤嫩滑的能掐出水来,鲁国公,要不要同我们一起去呀?”慕容迦故意压低声音嬉笑道。 “琅琊王可是奉旨查案的,慕容王子此去怕是要捣乱的吧。”贾谧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他查他的案,我玩我的,我已经跟娘娘打了招呼,来洛阳城几年了,还未去过江南之地,所以借此机会特请表出来玩一玩。”
“娘娘竟然准你一起随行?”
“我说贾谧,我鲜卑慕容氏自先武帝时起,就可以在你们晋国境内学习和游历,我慕容迦上表是出于礼貌,本王子还受你们约束吗?”慕容迦不客气的说道。
贾谧虽是贾后外甥,平时也恣意骄纵惯了,但是对于慕容迦这个鲜卑王子,却也是无可奈何,于是讪笑着:“那就祝慕容王子此行开心,带几个江南美娇娘回来。” 随后又冲着司马景文拱手道别:“也祝琅琊王此行顺利。”
队伍继续前进,穆易雪打开轿帘,冲着贾谧微微一笑。
等队伍走过,贾谧的贴身随从,管事贾六上前问道:“这慕容王子只不过是游学这洛阳城,国公爷为何如此迁就于他?”
贾谧怒目训斥道:“你懂什么,为了辽东安定,自先武帝时期便与鲜卑结盟,特建立了慕容王子府,邀请慕容氏派王子前来学习,这慕容迦可是慕容涉归最宠爱的小儿子,与质子不同,慕容迦的行为不受约束,尤其如今北郡边关战事告急,辽东慕容氏的安定关乎我朝安危,无事还是不要招惹他为好。”
“是、是,小人自是目光短浅”贾六赶紧转换话题: “国公爷,这琅琊王奉旨查案,还带个美人,也是庸俗之人呐,再加上这一心游玩的慕容王子,怕是此番也查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庸俗之人好呀,”贾谧说着便哈哈大笑。
贾六也跟着讪笑起来。
但是贾谧一想到易雪竟然被司马景文带到江南独占几月,心里登时不是滋味,当即收起笑容,狠狠的“呸”了贾六一口。
贾六不明所以的赶紧收起笑脸。
琅琊王的队伍出洛阳城,行至天黑在驿馆休整一夜,从驿馆出发离城之后,穆易雪与周蓉便换上男装,弃车换马。
司马景文命令王庆带着亲兵护卫前往建邺,司马景文等人则轻装简从先行赶往建邺,众人顾不得仔细欣赏这一路的景致,只是休息吃饭投宿之时,偶尔打听一下民间关于淮水失粮的说法,因此一路也算是快马加鞭,几日便到达了建邺(今南京)。
建邺是扬州的治所(古扬州是天下十三州之一,扬州下设九郡,所辖之地约是现在的江苏、浙江、福建、广东部分地区。)
众人来到这建邺城,并没有直接去扬州刺史府,而是找了家客栈,要了几间上房,把马匹交给店家,便来到城里逛了起来。
这建邺曾是东吴都城所在,虽然现在“金陵王气黯然收”,但仍不失“翠华争拥六龙看”。
放眼望去,建邺城阙嵯峨、迢递朱楼,粉墙黛瓦、商贾云集、淮水贯通、画舫凌波、琴歌韵美、风雅之薮、吴侬软语、红粉妖娆。
众人在秦淮河旁找了一家不大不小的酒肆坐下,点了几样特色菜,要了两壶酒,众人边吃边谈论着江南的美景和路上的见闻,边仔细观察着酒肆里的风情。
酒肆内大多是庶民,这样的地方大族门阀世家子弟是基本不会出现的,西晋时期高门与庶人不同坐、不通婚、连服饰、冠发都有所规定。
吃过一半,顾荣站起身来走到临桌。
对着一名身着灰色布衣,外着围裳的读书人模样的寒门士子,拱手揖礼道:“这位公子,请问尔等可听说过阴兵借粮一事?”
书生拱手道:“相公有礼,你可说的是数日前发生在淮阴境内的阴兵借粮一事?”
“正是”
书生答道:“这阴兵借粮也是我大晋朝头件奇事。当然听说过了。”
“我等初到江南,便听闻此奇事,还请细说详情。”顾荣又拱了一次手。
“先生客气,据说当天夜里,这满载着粮食的官船行至淮水,刚入淮不久江面大雾笼罩,忽然从天而降身穿白色盔甲的士兵,落到运粮的官船上,这群士兵有的无头,有的少肢少臂,恐怖至极,而这官船连并官兵从此了无踪迹。”
“那扬州刺史没有派人追查吗?”顾荣问道
“先是郡守大人派人查看,没查出什么,后刺史大人又派人去查看,还是没有查出什么。”
“这无头、无肢的阴兵降到官船上,是有人亲眼看到的吗?”慕容迦好奇心爆棚。
这个话题又引起了众酒客们的兴趣。
有客道:“据说当时江上起雾之时,还有个别船家在摆渡,也有商船,虽然岸上的人看的不甚清楚,但江面上的船家还是清楚看到的,最诡异之处是这些船上的人瞬间都昏迷了过去,待醒来之时发现官船随着阴兵都不见了。”
“要说是阴兵借粮,这阴兵借粮干嘛呢,阴兵还吃粮食吗?我看这里面定有文章。”一蓝衫书生不以为然。
另一白衣胖子道:“若不是阴兵借粮,那会是什么,若是水匪,船上的军士与水匪要有打斗痕迹呀;若是沉船,这么多艘船一起沉下,为什么水鬼下去连个舢板都没有捞上来,两万石粮食足够把河道堵住了。”
这时一个身着蓝白窄袖短衫麻布衣、下着袴裤,腰间束着穗带的年轻男子轻咳了一声,敲了敲桌子,煞有介事的说道:“可是我却听说,有人在那天夜里见到有只船曾在邗沟出现过,瞬间又消失了。”
白衣胖子一脸质疑的表情问道:“这就奇了,按理说这些阴兵借到了粮,应该回地府才是,为何要去邗沟?”
这蓝白窄袖短衫年轻男子接着道:“我曾听说过阴兵借道,据说所谓阴兵不是阴间的兵,而是战场上阵亡的兵士,因为阵亡的兵士较多,战况惨烈,士兵们阴魂聚而不散,徘徊在战场附近,所以曾有人见过阴兵借道,至于这阴兵借粮是不是同理,就不得而知了。”
“哦哦,怪不得说那天的阴兵断头、少肢呢”
大家兴致勃勃的谈论着,慕容迦与众人一起聊得不亦乐乎。
而司马景文和穆易雪则静静的听着大家的议论,顾荣偶有问过几句。
此时这蓝白窄袖短衫年轻男子注意到司马景文等人的与众不同,上前道:“各位兄台,可是北方来的?”
顾荣回道:“是呀,我们是从京都洛阳来此行商,这是我们东家。”
司马景文微微点了点头,似有不愿意多说之意,便起身道:“天色已晚,我们先行告辞”说完便向门外走去。
“山水有相逢,若是有缘,还与兄台再会的。”蓝白窄袖短衫的年轻男子冲着司马景文等人大声说道。
慕容迦听闻觉得此人有点意思,回头向他抱了个拳。
一行人从酒肆出来之后,逛到夜晚宵禁,方才回到客栈休息。
第二日,众人在顾荣的带领下,又在建邺城里有特色的地方转了转,大约正午时刻,顾荣将一众人引向一个布庄,只见门头上写着“如意布庄”。
慕容迦见状道:“我说顾先生,大晌午的,你不带着我们吃饭,你把我们引到布庄作甚?”
顾荣笑而不语。
进了布庄,掌柜见到顾荣,忙出来迎接:“青衣使宁寻参见宗主。”
“宁掌柜不必客气,都准备好了吗?”
“回宗主,准备好了。”
于是宁掌柜引着顾荣前往后院内堂。
慕容迦一脸满眼的好奇,想要发问,被易雪给拦住了。
到了内堂后,只见已经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酒席,有两位身着灰色素衣的人立在一旁,见到顾荣立即拜见道:“属下参见宗主。”
顾荣向宁寻询问了淮水失粮之事调查的结果,并告之有一艘官船曾在邗沟出现的消息,至于原因还未查得清楚。
司马景文与顾荣等人听闻,这与在酒肆听得消息大体相同,只是为何只有一艘船在邗沟上游出现,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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